雨砸在酒店落地窗上,噼啪声响混着楼下省赛庆功的欢呼声,把房间里的沉默衬得格外沉。苏绵绵攥着背包带,指节泛白,看着前台递来的唯一一张房卡,喉结动了动——省赛刚比完,她拿了女子100米第一,可附近酒店全被参赛队伍订满,只剩这一间大床房。
“就这个。”
夜琛接过房卡,指尖没碰前台的手,语气冷得像窗外的雨。他转身就走,黑色风衣扫过苏绵绵的手臂,带起一阵凉意,没回头问她一句“行不行”,仿佛她只是个跟在身后的行李。
苏绵绵赶紧跟上,走廊里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,却吸不走她心里的慌。她跟夜琛独处的次数不少,可从没在这样密闭的私人空间里待过——一张床,一个沙发,一盏暖黄的床头灯,所有细节都在提醒她:他们现在,是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”。
房门“咔嗒”一声打开,夜琛先走进来,把行李箱扔在墙角,扫了眼房间布局:靠窗是大床,旁边摆着个单人沙发,茶几上还放着酒店送的果盘。他没看苏绵绵,径直走向浴室:“我先洗澡,你等会儿。”
浴室门关上,水声很快响起。苏绵绵站在原地,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。她走到沙发边坐下,沙发很软,陷下去的触感让她更不自在。她盯着茶几上的果盘——苹果被切成了小块,摆得整整齐齐,像夜琛训练时要求的“标准动作”,连一点果肉都没露在外面。
她想起刚才比赛颁奖时,夜琛给她戴奖牌的样子——手指碰到她的脖子,温温的,却在媒体镜头前说“这是清清的荣耀”。现在没人了,他会不会……对她有点不一样?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她掐灭。她是替身,永远是。
浴室门开了,夜琛走出来,头发还滴着水,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,领口松松垮垮,露出一点锁骨。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,滴在浴袍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苏绵绵的眼睛赶紧移开,心跳却快了半拍——她从没见过这样“不设防”的夜琛,少了训练时的暴戾,多了点烟火气。
“你去洗。”夜琛把毛巾扔给她,语气依旧冷,却没了平时的命令感,“洗漱用品在浴室柜里。”
苏绵绵接过毛巾,指尖碰到他的手,温温的,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气。她赶紧缩回手,低着头冲进浴室,关门时差点撞到门框。
浴室里还留着夜琛的气息,雪松味混着沐浴露的清香,让她的脸发烫。她快速洗完澡,换上酒店的浴袍——太大了,袖子长到盖住手指,领口往下滑,她赶紧往上拉了拉,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。
走出浴室时,房间里的灯暗了些——夜琛把主灯关了,只留了床头那盏暖黄的灯。他靠在床头,手里拿着本训练笔记,没看她,只是头也不抬地说:“沙发上有毯子,你睡那。”
苏绵绵“嗯”了一声,走到沙发边,捡起那条灰色毯子。毯子刚展开,就飘出点雪松味——是夜琛常用的洗衣液味道,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。她把毯子裹在身上,沙发有点小,她只能蜷缩着,膝盖抵着胸口,像只受惊的猫。
房间里只剩夜琛翻笔记的“沙沙”声,还有窗外的雨声。苏绵绵闭着眼睛,却一点睡意都没有。她能感觉到床头灯的光落在她身上,能听到夜琛翻页的节奏——他翻得很慢,不像在看笔记,倒像在等什么。
她故意把毯子往下拉了拉,露出一点肩膀——空调温度有点低,她想试试,试试他会不会像上次在器械室那样,有一点“不一样”的反应。
果然,翻页声停了。
苏绵绵的心脏瞬间炸了,耳朵竖得老高。她能听到脚步声慢慢靠近,停在沙发边。然后是他的呼吸,轻得像羽毛,落在她的额头上,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气。
下一秒,毯子被轻轻拉了上来——夜琛的动作很慢,指尖不小心勾到她的发尾,苏绵绵的睫毛颤了颤,赶紧屏住呼吸,假装睡得很沉。
他的手顿了顿,似乎察觉到她的睫毛在动,苏绵绵的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可他没拆穿,只是把毯子往上拉了拉,盖住她的肩膀,指尖在她的发顶停了两秒——那触感很轻,像在碰一件易碎的东西,然后猛地收回,转身时脚步有点乱,像被什么烫到了。
苏绵绵听到他走回床边,床垫陷下去的声响,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。她偷偷睁开一条眼缝,看到夜琛背对着她,靠在床头,手里还拿着那本训练笔记,却没翻页——他的肩膀绷得很紧,手指攥着笔记边缘,指节泛白,显然也没睡着。
他刚才,是在关心她吗?
苏绵绵的心里像被扔进了颗石子,泛起一圈圈涟漪。她想起他训练时的严苛,想起他骂她“废物”,想起他给她送药时的冰冷,可也想起他雨中凝视她的背影,想起他切鹅肝时的专注,想起他刚才盖毯子时的小心翼翼。
这些碎片拼在一起,让她既怕又贪恋——怕他只是把对苏清清的“责任”转嫁到她身上,怕自己陷进去后又被打回“替身”的原形;可又贪恋这一点虚假的温暖,贪恋他偶尔流露的、不属于“魔鬼教练”的温柔。
毯子裹得很紧,雪松味钻进鼻腔,让她的心跳一直没慢下来。她能听到床那边的夜琛翻身的声音,一次,两次,然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——很轻,却被寂静的房间放大,落在苏绵绵的耳朵里,像一根细针,轻轻扎了她一下。
他是不是也在矛盾?是不是也觉得,这样的“共处一室”,有点不一样?
苏绵绵的指尖摸了摸被他碰过的发尾,烫得像着了火。她闭上眼睛,脑子里全是刚才他盖毯子的画面——他的手指很长,指甲修剪得很整齐,碰她发尾时的力道,轻得像在呵护什么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床那边的动静停了。苏绵绵以为他睡着了,刚想松口气,却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响起,很低,像在自言自语,又像在说给她听:“别多想……你只是替身……”
苏绵绵的心脏猛地一缩,刚热起来的指尖瞬间凉了。
是啊,她只是替身。
刚才的温柔,刚才的犹豫,刚才的沉默,全是她的错觉。他只是怕“替身高清”冻感冒,影响下次训练,只是怕自己对“替身”产生不该有的情绪,所以才会自我提醒。
她把脸埋进毯子里,雪松味突然变得刺鼻。她能听到床那边的夜琛又翻了个身,这次的动静很大,像是在烦躁。可苏绵绵没再多想——错觉就是错觉,再贪恋,也变不成真的。
她闭上眼睛,强迫自己睡觉,可心脏却一直跳着,直到窗外的雨声变小,直到床头灯的光变得模糊,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。
半梦半醒间,她好像感觉到有人又走到了沙发边,呼吸落在她的脸上。她想睁开眼,却没力气,只能任由那道气息停留了几秒,然后是轻轻的一声“对不起”——很轻,轻得像幻觉。
等她彻底醒过来时,天已经亮了。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,落在沙发上。她身上的毯子被叠得整整齐齐,放在沙发扶手上。床是空的,浴室里传来水声——夜琛已经醒了,在洗澡。
苏绵绵坐起来,摸了摸沙发上的毯子,还留着一点余温。她想起昨晚那声“对不起”,是真的吗?还是她的梦?
浴室门开了,夜琛走出来,已经换好了训练服,又恢复了那个冰冷的“魔鬼教练”模样。他看了她一眼,没提昨晚盖毯子的事,只是扔给她一袋早餐:“吃完去训练馆,上午加练起跑。”
苏绵绵接过早餐,指尖碰到袋子,温温的。她抬头看夜琛,他已经转过身,正在收拾行李箱,背影挺得笔直,像在刻意回避什么。
她咬了咬下唇,没问“昨晚是不是你说的对不起”,也没问“你是不是没睡着”。有些话,问了也没用,只会让自己更难堪。
可她的心脏,却在看到那袋温热的早餐时,又不争气地跳了起来。
也许,那声“对不起”不是梦。也许,他对她这个“替身”,真的有一点不一样。
这个念头,像一颗种子,悄悄埋进了苏绵绵的心里。而浴室镜子前,夜琛看着自己眼底的红血丝,想起昨晚盯着沙发方向到天亮的样子,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发尾——那里,好像还留着她头发的柔软触感。
他皱了皱眉,用力抹了把脸——别多想,她只是替身。
可有些情绪,一旦冒了头,就再也压不住了。这一晚的共处一室,像一道裂缝,让苏绵绵看到了“魔鬼教练”的另一面,也让夜琛自己,第一次意识到:他对这个替身的在意,好像已经超出了“责任”的范围。
而这道裂缝,只会越来越大,把他们两人,都拉进更深的纠缠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