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,砸在林辰脸上时带着冰碴似的疼。
他猛地睁开眼,混沌的意识被这刺骨的寒意撕开一道口子。视线里不是医院ICU那片刺目的白,也不是李婉那张涂着烈焰红唇、在他弥留之际还在清点公司账户的脸,而是……1995年夏末,自家那栋老筒子楼斑驳的墙皮。墙根处积着经年不褪的霉斑,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片丑陋的地图,空气里飘着雨水混着煤炉烟的味道,熟悉得让他心脏抽搐。
“操……”林辰低骂一声,抬手抹了把脸,掌心触到的是年轻肌肤的光滑,没有纵横的皱纹,没有上一世被李婉的保镖按在地上时磕出的疤痕。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,指节分明,虎口处还留着大学时打工搬货磨出的薄茧——这是二十岁出头的手,不是那个在商场上厮杀到四十岁、满身疲惫与算计的手。
重生了?
这个念头像惊雷般在他脑子里炸开,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。他踉跄着站起身,环顾四周。狭小的房间里,一张掉漆的木桌摆在窗边,上面放着一个印着“好好学习”字样的搪瓷杯,杯沿缺了个角;墙角堆着几个蛇皮袋,里面是唐雨欣舍不得扔的旧衣服;最显眼的是床头那张全家福,照片上的唐雨欣笑靥如花,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圆圆,而他自己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,脸上带着青涩的憧憬……那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,也是他亲手摔碎的时光。
上一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,带着血腥味和悔恨。创业失败后,他像条疯狗,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唐雨欣身上。她默默忍受,白天在纺织厂上班,晚上去夜市摆摊,一分一分攒钱想给圆圆治病,而他呢?他拿着她藏在床板下的救命钱,跟着狐朋狗友去了赌场,输得一干二净。
圆圆走的那天,雨也是这么大。唐雨欣抱着女儿冰冷的身体,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,她没哭,只是看着他说:“林辰,我恨你。”
后来,他遇见了李婉。那个女人像朵带毒的玫瑰,用甜言蜜语和身体诱惑他,帮他在生意场上钻营,一步步爬到顶峰。他以为那是救赎,却不知是更深的地狱。在他的“辰星贸易公司”成为市内小有名气的建材供应商时,李婉联合竞争对手,伪造了他挪用公款的证据,在他喝的红酒里下了药。弥留之际,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,看着李婉挽着新欢的手,清点着本该属于他和唐雨欣的家产,听她轻描淡写地说:“林辰啊,你太蠢了,真以为我看上你?我要的,从来都是这家公司。”
辰星贸易……林辰的拳头猛地攥紧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那家公司,是他用血汗和唐雨欣的隐忍换来的,从最初在建材市场租的一个三米见方的摊位,到后来在开发区租下两层办公楼,仓库里堆满了从南方运来的优质瓷砖和卫浴,办公室里摆着他特意给唐雨欣留的位置,想着等公司稳定了就让她来管财务……可到最后,他连让她踏进门的机会都没给。
“爸……”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
林辰猛地回头,看到圆圆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小裙子,站在门口,小脸上挂着泪痕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缺了胳膊的布娃娃。她的小脸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,嘴唇干裂,最让他心疼的是那双眼睛,本该像唐雨欣一样清澈,此刻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