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笔账,她沈凝华,记下了。
这龙潭虎穴般的将军府,她既然来了,就没打算轻易离开。鹿死谁手,还未可知!
接下来的日子,沈凝华深刻地体会到了何为“艰难”。
将军府的下人们,个个都是人精。那日洞房花烛夜,将军拂袖而去,次日更是连面都未曾露过,态度已然明确。于是,拜高踩低的本性便暴露无遗。
送来的饭菜,时常是凉的,或者干脆就是些残羹剩饭,油腻腻地混在一起,令人毫无食欲。她去库房想取些针线布料,做些日常的绣活打发时间,管事嬷嬷总是皮笑肉不笑地推诿:“王妃娘娘有所不知,咱们将军府看着风光,实则用度紧张得很。将军常年在外,府中一应开支都需精打细算。您要的这些苏杭锦缎、金丝银线,实在是……唉,还是请您多体谅,省着点用好。”
连她院里的丫鬟婆子,也多是懒懒散散,叫唤三五声才不情不愿地应一下,眼神里透着轻视,仿佛她这个王妃,只是个暂居的客,甚至是个多余的摆设。
沈凝华心中冷笑,用度紧张?萧玦手握重兵,赏赐无数,府库怕是比镇国公府还要充盈几分。这分明是故意刁难。
她并未立即发作,而是选择了隐忍。每日里,她依旧按时起身,将自己收拾得整洁得体,然后或是待在房里看书(带来的几本旧书),或是到院子里走走,熟悉环境。她举止从容,神色平静,仿佛周遭的怠慢与她无关。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真正的麻烦,很快找上门来。
沈雨柔“病愈”后,果然不甘寂寞。起初是日日派心腹丫鬟来将军府“探望”,名为关心姐姐,实则是打探消息,兼带炫耀和挑衅。那丫鬟每次来,都穿着光鲜,言语间满是二小姐如何受状元郎宠爱,如何被府中上下捧在手心的得意。
这日,沈雨柔索性亲自来了。她穿着一身娇俏鲜嫩的粉色缕金百蝶穿花罗裙,头戴赤金点翠步摇,身后跟着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、与她交好的贵女,一行人浩浩荡荡,未经通传便径直闯入了沈凝华居住的“凝华院”。
人未至,声先到。沈雨柔那娇滴滴、刻意拔高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:“姐姐!妹妹来看你了!你在这将军府住得可还习惯吗?妹妹真是担心得紧呢!”
沈凝华正临窗而坐,手里捧着一本《山河志》,闻声,她眼睫未抬,只是轻轻将书卷放下,淡淡道:“劳妹妹挂心,一切安好。”
沈雨柔已走到近前,她上下下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凝华,目光扫过她身上半新不旧的浅碧色衣裙,扫过屋里算不上奢华的陈设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和快慰。她用手帕掩着唇,故作关切道:“姐姐就是姐姐,这份气度真是让妹妹佩服。在哪里都能安之若素呢。不像妹妹我,身子骨不争气,那日落水,可真是把我吓坏了,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缓过来。若不是这场意外,唉……”她拖长了语调,目光扫过身后的贵女们,引得她们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,“不然今日穿着这身嫁衣,住进这将军府的,可就是妹妹我了呢。”
这话语里的炫耀和讽刺,几乎毫不掩饰。她在提醒沈凝华,你不过是我的替身,捡了我不要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