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这房子里的灰尘，好像比三年前更重了。
我捂着口鼻，还是觉得那些细小的颗粒无孔不入，钻进喉咙，带着一股陈腐的纸板和木头霉烂的味道。叔叔陈旧失踪整整三年，法律程序走完，这间位于老城区筒子楼顶层的出租屋，才像一颗迟迟不愿脱落的坏牙，终于落到了我这个他唯一的、也不算亲近的侄子手里。
说是遗产，其实更像是个负担。屋里没什么值钱东西，家具是房东的，陈旧自己的物品塞满了几个破纸箱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孤独老人的气息。我今天的任务，就是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，好把房子退租。
阳光透过沾满污垢的玻璃窗，勉强在地板上划出几道昏黄的光带。光线里，尘埃飞舞得更加肆无忌惮。我叹了口气，认命地开始翻检。大多是些旧衣服，几本封面模糊的杂志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、看不出用途的小玩意儿。陈旧这个人，一辈子没结过婚，没正经工作，靠着打零工和据说偶尔帮人“看事儿”过活——父母在世时提起他总是一脸讳莫如深，说他神神叨叨，不务正业。我小时候倒觉得他有趣，因为他会给我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，关于城里不为人知的角落，关于一些无法解释的巧合。但现在，我只觉得这满屋子的落魄和压抑。
弯腰去拖床底最后一个纸箱时，我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，触感冰凉，带着点油腻的灰尘。不是纸箱。我趴低身子，借着昏暗的光线往里看，发现那东西被几圈厚厚的黄色胶带牢牢地粘在床板的背面。
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。藏得这么隐蔽？
我费了点劲，指甲抠开了已经有些发脆的胶带，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。是一个用厚布包着的方块。掀开布，里面露出一台老掉牙的诺基亚手机，直板，带物理键盘，屏幕小的可怜。机身上也有划痕和油渍，但似乎被擦拭过。
鬼使神差地，我按下了侧面的电源键。
屏幕竟然亮了！微弱的光，显示出可怜的电池格信号，还有年月日——时间居然大致是准确的。这手机还有电？叔叔失踪三年，这手机在床底下藏了三年，怎么可能还有电？一股说不清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了一下，但很快被我压了下去。也许是那种超长待机的老型号吧，我试图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我下意识地翻开菜单，功能简陋得可怜。通讯录里，只有一个条目。
“未知号码”。
连个具体的数字都没有，只是这四个汉字，透着一股古怪。
正当我盯着那四个字发愣的时候，手掌心里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，嗡嗡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，吓得我差点把它扔出去。
屏幕亮起，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，来自——“未知号码”。
是彩信。这老古董还能收彩信？
心跳莫名加速。我犹豫了一下，拇指按下了确认键。加载很慢，屏幕上一片模糊的色块在挣扎。终于，一段大概只有三、四秒的视频开始播放。
画面质量极差，晃动得厉害，像是有人一边跑一边仓促拍下的。背景是夜晚的街道，下着雨，路灯的光晕在镜头里拉成长条。一个穿着鲜红色雨衣的身影，正小跑着穿过斑马线。雨衣很宽大，看不清是男是女，但身影显得有些瘦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