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青溪镇的人都知道,老木匠王瘸子的床底压着半卷泛黄的《鲁班书》。不是那本教人盖房造桥的匠术奇书,是村里人私下里嚼舌根时,眼神会发慌的“下半卷”。相传那卷书里藏着通神的法子,能让木鸟飞天,让砖石走路,可修行的法子邪性得很——要在镇外的鸦雀岭乱葬岗,连睡七个晚上。

谁都没真见过有人试过,只听说几十年前有个外乡木匠不信邪,去了三天,第四天一早被人发现蜷在坟堆里,舌头吐得老长,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死人骨头。从那以后,鸦雀岭的草长得比人高,太阳一落山,连野狗都绕着走。

陈墨是三个月前搬到青溪镇的。他爹是个走南闯北的木匠,去年在工地上被塌下来的梁木砸断了腿,家底掏空了也没治好,没熬到开春就走了。陈墨揣着爹留下的一把鲁班尺,一路打听着找活计,最后在王瘸子的木匠铺当了学徒。

王瘸子手艺好,就是性子怪,每天太阳一斜就关铺门,从不准陈墨碰他床底的箱子。可越是不让碰,陈墨心里越痒。他见过王瘸子偷偷翻那卷书,手指在纸页上摩挲时,眼里的光比刨子上的钢刃还亮。

“师父,那《鲁班书》真能让人学会法术?”这天晚上,陈墨趁王瘸子喝了酒,大着胆子问。

王瘸子手里的酒碗“哐当”撞在桌上,酒洒了一地。他瞪着陈墨,独眼里的浑浊突然变得清明:“你想试试?”

“我……我想学好手艺,让我爹在底下能安心。”陈墨低下头,手指抠着衣襟上的补丁。他爹生前总说,木匠没通天的本事,就只能一辈子被人呼来喝去,连块好棺材板都买不起。

王瘸子沉默了半晌,从床底拖出那个黑木箱子,掀开时,一股陈年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。他抽出那卷泛黄的书,递给陈墨:“翻到第七页,自己看。”

陈墨的手指抖得厉害,纸页脆得像干树叶。第七页上的字是用朱砂写的,笔画扭曲,像是一条条小蛇:“欲习匠门玄术,需历鸦岭七劫。每夜子时入岗,以坟土为枕,以棺木为床,直至天光微亮。七夜过后,书中妙法自通。若中途退去,或心生惧意,轻则断手断脚,重则暴毙而亡。”

“师父,真有这么邪?”陈墨的声音发颤。

王瘸子叹了口气,撩起裤腿——他的右腿从膝盖往下,是一截木头做的假腿,关节处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。“我年轻的时候,也试过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“到了第六夜,我听见我娘在叫我,说家里的粥熬好了,让我回去。我差点就站起来了,是这把老骨头硬扛着没动。可第二天醒过来,腿就没知觉了,没过几天,就烂得没法救,只能锯了。”

陈墨攥着书的手更紧了。他想起爹躺在病床上时,喘着气说“要是能有法子让梁木自己稳当就好了”,想起自己在镇上找活时,被雇主指着鼻子骂“毛头小子懂个屁”。他把书往怀里一揣:“师父,我去。”

王瘸子没拦他,只是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墨斗、一根鲁班尺,塞到他手里:“这是你爹留下的,你带着。夜里要是听见什么动静,别睁眼,别说话,墨斗线往身前一拉,能挡三分邪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