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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问兰带着满身狼藉回府时,管事迎了过来。
他告诉陆问兰,原本府中的银钱还够开销三日,但因今日上午沈怀瑾在珠翠阁买了一只价值五千金的玉簪,现在变只够开销一日了。
陆问兰看着指甲尽断的双手,不发一言。
今日为了捞起扶玉剩余的骨灰,她活生生扒了整条沟渠,双手都破了皮也没有停歇。
可那时,沈怀瑾却揽着佳人,在城里挑首饰。
她心头涌起一阵刺痛,再愚钝也明白,这是沈怀瑾对她赤裸裸的报复。
正巧这时有丫鬟来通传,说沈怀瑾在天香楼设宴,邀她同去。
管事小心翼翼地提醒:“夫人的计策眼看就要实现,如今可不能功亏一篑......”
“只要侯府亏空再无银钱可支,届时莫说是侯爷,便是老侯爷和老夫人也都要听您安排,莫说是和离书了,还不是您要什么他们便写什么......”
陆问兰没说话,默然片刻后,还是命人备下软轿去了。
宽敞的包厢里,坐着沈氏一家人,而婢子出身的林凝竟然也同席坐在了下首。
见陆问兰进来,她立马站起身。
“夫人来了?那还是您坐侯爷身边吧,我就......”
可话还没说完,沈怀瑾便又将她一把摁下,声音冷得出奇。
“你自坐你的,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。”
陆问兰没有说话。
她记得,当初沈怀瑾未曾承袭爵位时,沈家双亲是很瞧不上这个庶子的。
沈怀瑾名义上虽是沈家少爷,但素日衣食住行,还比不上府中得宠的庶女。
也正因如此,年少时她才会那般心疼沈怀瑾。
可如今......
陆问兰看着正往沈怀瑾碗中添菜的嫡母,笑了。
她施施然坐下,沈父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。
“问兰来的倒是巧,我们正说起当年怀瑾议亲的事儿呢,虽说当时侯府败落,咱们寻不到好人家来婚配怀瑾,只得将林凝许配给他,算是委屈了他。”
“但林凝也算是府里的家生子出身,容貌性情都是好的,若非问兰当初执意要嫁过来,怕是如今你们俩的孩子都好几个了吧?”
说着,他乐呵呵地看向沈怀瑾和林凝。
陆问兰没有说话,只微微侧目,看向沈怀瑾,眼中满是质询。
她想知道,沈怀瑾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。
但沈怀瑾连一个目光都未曾给她,反而拱手对沈父行礼。
“父亲言重了,自古儿女婚嫁都是父母做主,不论父亲母亲个给儿子许配怎样的人家,儿子都是感激的,又哪里来的委屈?”
“更何况......”他看向林凝,满目柔情,“如今阿凝仍旧在我身边,也算是圆满了。”
圆满。
陆问兰扯扯唇角。
原来在沈怀瑾心中,有林凝相伴才叫圆满。
那她倾尽心力,全心全意爱他的那十九年呢?又算什么?
仿佛看穿了陆问兰心中的苦涩,林凝挑衅提杯。
“今日家人误会解开,怀瑾也心绪圆满,夫人是与他同心同德的妻室,难道不为他高兴吗?怎么连杯都未曾提?”
“我腿疾未愈,喝不得酒。”
可林凝不依不饶:“究竟是喝不得,还是不愿意喝?”
“我明明记得夫人出身将门,身子最是强健,怎么会连一杯薄酒都喝不下?”
“莫非夫人,是觉得怀瑾偏宠我,所以容不下我,不愿喝我我敬的酒?”
说着,她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。
沈怀瑾的表情也沉下来。
“问兰,你素来乖觉,不要让我为难。”
陆问兰听着他胁迫的语气,本来就断裂的指甲掐进掌心,更是钻心得痛。
“沈怀瑾,若我今日执意不喝这酒,就是在为难你,是吗?”
沈怀瑾点了点头。
陆问兰心中一片死寂,没再多说什么,她举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然后下一瞬,便昏死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