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尘埃在倾斜的夕阳余晖中,像一群金色的、无声的飞蛾,在空气里缓缓浮动。乔什用手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一抹,指尖立刻沾染了一层厚厚的、仿佛沉淀了数十年光阴的灰褐色。他对此却毫不在意,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
“看,艾米,我说过会很棒的,”他转身对自己美丽的妻子说,张开双臂,拥抱着这个宽敞得有些过分的客厅,“想想看,这里摆上我们那张灰色的转角沙发,墙上挂上你在画廊淘来的那幅风景画,壁炉上还能放满米娅的照片。这才是家的感觉,不是吗?”

艾米微笑着点点头,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楼梯口那片浓重的阴影。她不像乔什那样天生乐观,她总能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那些微妙的、令人不安的细节。比如这栋房子的寂静,那是一种有重量的、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寂静。又比如,那股混合着旧木头、潮湿泥土和某种无法名状的、淡淡的腐朽气味。

“是很棒,亲爱的,”她轻声说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喜悦,“只是……它太大了。”

“大才好,这样米娅就有了足够的空间跑来跑去。”乔什走过来,从背后环住艾米,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,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那个房产经纪人说的故事,对吗?前任房主……失踪的女儿。”

艾米没有作声,算是默认了。一个八岁的女孩,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凭空消失了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警察把整栋房子翻了个底朝天,最后只能以离家出走结案。但邻里间的传闻却从未停止,他们说,是这栋老房子“吃掉”了那个女孩。正因为如此,这栋位于郊区黄金地段、带后院的联排别墅,才会以一个几乎是白给的低价挂在中介的橱窗里。

“嘿,我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,”乔什亲吻了一下艾米的脸颊,“一个是软件工程师,一个是大学讲师,我们不信那些东西。我们只相信数据和逻辑。而数据显示,我们用市中心一居室公寓的价格,买下了一个梦想之家。”

他的话语总是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。艾米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,她转过身,回吻了丈夫。“你说得对。为了我们的‘小猴子’,一切都值了。”

他们口中的“小猴子”,六岁的女儿米娅,此刻正蹬蹬蹬地从二楼跑下来,小小的身影在长长的楼梯上投下不断晃动的影子。她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,金色的卷发随着跑动而上下弹跳。

“妈妈!爸爸!我选好了我的房间!”她冲进父母的怀里,大声宣布,“就是那个墙纸上有小黄花的房间!那个房间里有好大好大的窗户!”

那正是整栋房子里采光最好的房间,也是……传说中那个女孩失踪的房间。艾米的心猛地沉了一下,但看到女儿那双清澈的、闪烁着期待光芒的蓝色眼睛,她把所有疑虑都咽了回去。

搬家的过程是忙碌而充满希望的。一件件熟悉的家具被搬进空旷的房间,慢慢驱散了老宅的陌生和阴冷。

为了尽快融入社区,艾米特意烤了一大盘曲奇饼干,带着米娅给周围的几户邻居送去。大家都很热情,其中就包括住在他们隔壁的皮特先生。

皮特先生是一位六十岁出头的独居老人,身形瘦小,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微笑。可能是年纪大了的原因,他对小朋友特别热情,一看到米娅,就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,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给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