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璃语不再看他一眼，转身，拖着残破病痛的身躯，一步一步，坚定地走向那破碎的厅堂之外，走向那片被天劫劈开、渐渐露出的朗朗乾坤。
身后，是满堂死寂，是林心尘痛苦的呻吟，是林家众人的慌乱惊叫。
远处，禁制之外，师尊和师兄们的虚影似乎终于松了口气，又带着满满的担忧和新的焦虑，挤作一团，比划划划，似乎还在争论谁先回去搬救兵给她疗伤…
天光洒落，照亮她前路。
仙途已断，凡躯残病。
但她眼中，却燃着比任何时候都明亮的光。
08
噬魂短刃上的血珠尚未凝固，穆璃语已不再看身后那片狼藉与哀嚎。
天劫余威尚存，空气中弥漫着雷火焦糊和淡淡的血腥气。她拖着那具刚刚承受了第九道天雷、灵根尽碎、百脉俱损的残破身躯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，锥心的疼痛几乎要让她晕厥。
但她没有停下。
赤足踩过冰冷的青石板，踏过碎裂的瓦砾，无视周遭那些或惊恐、或厌恶、或怜悯的目光。她的目标无比清晰——回宗门，回七仙宗。
不是以求师尊师兄们再次庇护，而是去请罪，去道歉，去用这双凡人的眼睛，亲眼看一看那些曾为她浴血奋战的至亲。
仙凡之隔？天劫恐怖？如今她亲身尝过了。而比天劫更痛的，是前世那颗被蒙蔽、误解了至亲苦心、直至失去才追悔莫及的心。
她以为师尊当年的严厉告诫是迂腐，是仙家对凡人的轻视。
她以为师兄们的屡次劝阻是不解风情，是阻碍她追求幸福的绊脚石。
她甚至偷偷瞒着所有宗门之人，以为嫁与林心尘是挣脱束缚、追求真爱的壮举。
多么可笑！多么愚蠢！
直到那八道接连劈落、却被师父师兄以命相抵的天雷，她的师尊更是为她拼命抗下了两道，直到她在那毁灭的余韵中感受到他们迅速消散却无悔的气息，她才明白，「仙凡有别」从来不是一句空话，而那「别」所带来的天罚，是需要至亲用命去填的深渊！
她欠下的，何止是一条命？是七条！是视她如珍宝的师尊和六位师兄的全部！
强烈的悔恨与悲痛几乎再次将她击垮，喉头腥甜不断上涌，又被她死死咽下。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。
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力，以及体内那丝在彻底毁灭后诡异新生的微弱韧性，她竟真的拖着病痛残身，跋山涉水，凭着记忆寻到了七仙宗的山门之外。
09
云雾缭绕的仙家重地，山门巍峨，灵气逼人。与她这一身焦黑血污、凡俗浊气形成了可悲又刺眼的对比。
守山弟子早已注意到这个形容可怖、气息微弱的凡人女子，见她直直走来，立刻上前阻拦，眉头紧蹙：「站住！此乃七仙宗仙家重地，凡人不得擅闯！速速离去！」
穆璃语停下脚步，抬起头，露出一张被雷火灼伤、却依稀能辨昔日轮廓的脸。她望着那熟悉的山门，眼眶瞬间灼热，泪水混着血污滑落。
她缓缓地，极其艰难地，屈下了膝盖。
「咚——」
一声闷响，她重重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山门石阶前。
「弟子……穆璃语……」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，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，「求见师尊……暨诸位师兄……前来……请罪！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