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沈墨又一次在图书馆闭馆铃声中抬起头，四周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收拾书本。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，将面前厚重的《高等代数》合上，封皮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。
“同学，要闭馆了。”管理员在远处喊道。
沈墨点点头，动作利落地将笔、笔记本和那本破旧的书塞进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。这个包还是他高一那年学校发的奖品，背了整整六年，边缘已经开线，但他用针线仔细缝好了。
初秋的北京已有凉意，沈墨走出图书馆，裹紧了单薄的外套。他需要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宿舍，否则就得步行五公里。路灯将他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长，在空旷的校园小道上，像一道孤独的剪影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他母亲发来的短信：“小墨，钱已汇，注意身体。”
沈墨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，眼眶微微发热。他知道那笔钱——永远是不多不少的五百元——是母亲如何一分一分攒下来的。她总说自己在服装厂的工作“很轻松”，但沈墨寒假去看她时，见过她因长时间踩缝纫机而肿胀的双腿和布满血丝的眼睛。
回到六人间的宿舍，其他人正围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看电影，爆笑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。沈墨的床位是门口最差的位置，冬冷夏热，但他早已习惯。他默默走到自己的书桌前，开始整理明天兼职家教要用的资料。
“沈墨，又要去给小朋友上课啊？”室友王志强转过头，嘴里嚼着薯片，“你说你，全系第一，拿国家奖学金，干嘛还这么拼？”
沈墨淡淡一笑：“积累点经验。”
真实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，但没人戳破。在这个顶尖学府，沈墨是少数真正意义上的“穷人”，学费全靠贷款和奖学金，生活费则要靠自己一分一分挣出来。
第二天清晨，沈墨准时出现在校园咖啡厅。每周六上午，他在这里为一名大二的学弟补习高等数学，两小时一百五十元，是他收入中最稳定的一部分。
等了二十分钟，学弟还没出现。沈墨正要发消息询问，咖啡厅门被推开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。
江屿。
他穿着一件看似随意实则价值不菲的浅灰色毛衣，头发像是刚精心打理过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沈墨永远无法企及的从容。他身后跟着沈墨要辅导的学弟——赵明轩。
“沈学长，对不起迟到了。”赵明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，“这位是我表哥江屿，他今天顺路送我过来。”
江屿的目光落在沈墨身上，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玩味。
“好久不见，沈墨。”江屿嘴角微扬，“听说你现在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。”
沈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：“你好。”
他们曾是高中同学，两个世界的人。沈墨是靠着奖学金进入那所贵族高中的异类，而江屿则是那种连老师都要礼让三分的富家子弟。高中三年，他们之间的交流寥寥无几，但每一次都让沈墨印象深刻。
有一次，江屿在篮球场上不小心将球砸到正在旁边长椅上看书的沈墨。球重重击中沈墨的后背，他手中的书——一本珍贵的英文原版《瓦尔登湖》——掉在地上，沾满了尘土。
“抱歉啊。”江屿跑过来，语气轻松，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