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一 旧楼

我搬进和平里小区3号楼时,正是深秋。

梧桐叶在楼下积了厚厚一层,踩上去像踩碎了一捧湿软的骨灰。

中介说这楼是80年代的老职工宿舍,户型方正,关键是便宜——比周边同面积的房子每月少一千五。

签合同那天,房东老太太颤巍巍地塞给我一根红绳,红得发暗,像染过血。

“小伙子,晚上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门,尤其别碰402的门。”

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,说话时气息带着陈腐的樟脑味,“这绳你系在门把手上,保平安。”

我当时只当是老人的迷信,随手把红绳扔进了抽屉。

3号楼确实老旧,墙皮斑驳,楼梯扶手包着的绿漆成片剥落,露出底下生锈的铁管。

我的房间在401,正对着402。

那扇门比其他住户的都旧,暗红色的木门上贴着张褪色的福字,边角卷翘,像只干枯的蝴蝶。

搬进来的第一个晚上,我被冻醒了。

暖气明明开着,房间里却像灌了冰。

我裹着被子坐起来,忽然听到隔壁传来“咚、咚”的声音,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敲墙。

声音很轻,却一下下敲在心上,带着种黏腻的湿意。

我想起房东的话,蹑手蹑脚走到门边,透过猫眼往外看。

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,一片漆黑,只有402的门缝下,透出一点微弱的红光,像只睁着的眼睛。

那敲击声还在继续,这次更清晰了,似乎不是从墙里来的,是从402的门后。

“谁啊?”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。

敲击声骤然停了。

走廊里静得可怕,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
过了几秒,那红光突然灭了,紧接着,我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,从402门口慢慢挪向楼梯口,越来越远,最后消失在黑暗里。

我后背冒起一层冷汗,赶紧反锁了门。

回到床上,我翻来覆去睡不着,总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。

直到天快亮时,我才迷迷糊糊睡过去,梦里全是那根暗红色的红绳,缠在我的手腕上,越勒越紧,勒得我喘不过气。

第二天一早,我去楼下便利店买早饭,碰到了住在301的王大爷。

他坐在楼下的石凳上抽烟,眼神浑浊地看着我,“小伙子,新来的?”

“嗯,刚搬来401。”我递给他一支烟。

他接过烟,却没点燃,捏在手里转着,“401啊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很低,“你隔壁402,空了快十年了。”

“为什么空着?”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
“十年前,那屋里死过人。”王大爷吸了口烟,烟雾从他皱巴巴的嘴角飘出来,“一个女的,三十来岁,吊死在房梁上。听说死的时候,手里攥着根红绳,跟你昨天从房东那儿拿的一样。”

我心里一沉,想起抽屉里那根红绳。“她为什么要自杀?”

“谁知道呢。”王大爷摇了摇头,“有人说她是为情所困,有人说这楼不干净。自那以后,402就再也没人敢住了,偶尔有不怕死的租客,住不了几天就搬走了,说晚上能听到女人哭。”

我没再追问,匆匆买了早饭就回了家。

进了门,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抽屉,拿出那根红绳。

红绳大概有半米长,质地粗糙,颜色暗沉,确实像染过什么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