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通常会丢给我一堆晦涩难懂的英文原版资料，或者几道远超高中范围的数学竞赛题。
起初，我以为他在刁难我，但当我沉下心去看时，发现这些题目和资料，恰好卡在我知识储备的临界点。
挑战极大，但并非无法攻克。
我无法用语言回答，只能埋头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，或者将整理好的要点用娟秀的字迹写在笔记本上推给他。
他接过去，扫几眼，偶尔会用修长的手指点点某个地方：“这里，思路可以更简洁。”或者，“这个数据来源不够权威。”
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，也没有任何施舍般的同情。
他对待我的方式，更像是对待一个……平等的、甚至值得期待的合作伙伴。
这种认知让我惶恐，又隐秘地滋生出一点久违的骄傲。
我已经太久太久，没有被当作一个“正常人”，一个“有价值的人”来对待了。
这天，他照例丢给我一道极其复杂的物理力学综合题。
我蹙眉研究了半个小时，尝试了几种方法都卡住了。
让我额角冒汗，喉咙里又开始发出无意义的音节。
突然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，拿走了我的笔。
陆言深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，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压迫性的阴影。
他俯身，就着我的草稿纸，用笔尖轻轻划了一条辅助线。
“惯性系转换，试试这个角度。”他的声音近在咫尺，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耳廓。
我浑身一僵，心脏漏跳了好几拍。
男性的清冽气息混着淡淡的书卷气，强势地入侵我的感官。
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看那道题，那条辅助线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思路。
我猛地抬头，想用眼神表达我的恍然大悟，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
他正看着我，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，而是带着一种……探究，一种仿佛在确认什么的光芒。
他离得太近了，近到我能数清他浓密的睫毛。
我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红透，慌乱地低下头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
他直起身，回到了对面的座位，语气恢复平淡：“能做就继续，不能就换一道。”
我用力点头，抓起笔，心脏却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。
刚才那一刻的靠近，是错觉吗？
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情绪，是什么？
图书馆闭馆的铃声拯救了我几乎要失控的心跳。
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，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我方寸大乱的空间。
就在我背着书包快要走出阅览区时，陆言深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，不高，却清晰地钻入我耳中。
“林晚星，”他顿了一下，似乎在斟酌用词，“你的眼睛，会说话。”
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，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
他走到我身边，与我并肩往外走，夜色笼罩下来，模糊了他的表情。“比很多聒噪的人，说得更清楚。”
那一刻，积压了数月的委屈、孤独、恐惧，仿佛被这句话轻轻撬开了一道缝隙。
鼻尖猛地一酸，我迅速低下头，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。
他没有安慰我，也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只是在我因为心神不宁差点绊倒时，伸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，然后很快放开，仿佛只是顺手为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