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城中村,垃圾车碾压路面的声响还没漫过巷口,阿爷已经攥着磨出包浆的铁钩蹲在垃圾桶旁。深秋的风裹着馊味往衣领里钻,他却把褪色的蓝布衫领口扯得更紧——里面缝着的小布包揣着孙女念念的体检报告,纸角被体温焐得发潮,“营养不良”四个字像根细针,扎得他指尖发颤。
“阿爷!”巷口突然蹦出个小身影,念念举着半块啃剩的馒头冲过来,辫子上的红绳随跑动晃成火苗,“张奶奶给的红糖馒头,我留了一半给你!”
阿爷慌忙把铁钩藏到身后,粗糙的手在衣角蹭了又蹭,才接过馒头。指尖触到孙女冻得发红的耳朵,他心里一紧,把馒头掰成大的那块塞回她手里:“念念吃,阿爷不饿。”
“骗人!”念念噘着嘴把馒头往他嘴边送,“老师说吃饭才能长高高,阿爷要长高高才能陪我上学。”
阿爷喉头滚了滚,咬下一小口馒头。甜意混着孙女的体温漫进胃里,却压不住翻涌的酸涩。三个月前儿子儿媳在工地出事,留下念念和一屁股债,他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的人,只能靠拾荒撑起这个家。念念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,附近私立园学费要两千,公立园得有居住证,可他们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,只能挤在拆迁区的临时棚屋里。
这天中午,阿爷在写字楼后的垃圾桶里翻到个纸箱子,拆开时掉出个银色的小罐子,上面印着他不认识的英文,罐口还沾着点奶渍。他闻了闻,有股淡淡的奶香,想起念念总盯着超市货架上的牛奶看,便把罐子擦干净塞进布包。
傍晚接念念放学,小姑娘蹲在幼儿园门口的花坛边,盯着其他小朋友手里的牛奶盒发呆。阿爷走过去,把银罐子递到她面前:“念念,看阿爷给你带了什么?”
念念眼睛一下子亮了,抱着罐子翻来覆去看:“阿爷,这是牛奶吗?”
“是,”阿爷硬着头皮点头,“别人没喝完的,干净着呢。”
那天晚上,念念抱着空罐子睡觉,梦里都在说“牛奶真好喝”。阿爷坐在床边,借着手机微光查那个英文单词,屏幕上跳出“婴儿配方奶粉”几个字,他的心猛地沉下去——这哪是给孩子喝的牛奶,是给小婴儿的奶粉。他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腿,骂自己糊涂,要是念念喝坏了肚子可怎么办?
接下来几天,阿爷格外留意垃圾桶里的东西,总想再找些能给念念补身体的。直到周五傍晚,他在小区垃圾分类点看到个穿西装的男人,手里提着个装满婴儿用品的袋子,犹豫着往可回收物桶里放。
“同志,等一下!”阿爷急忙跑过去,指着袋子里的小衣服和奶粉罐,“这些东西……还要吗?”
男人愣了愣,叹了口气:“孩子回老家了,这些用不上了,都是好的,没穿过几次,奶粉也是刚开封的。”
阿爷的眼睛亮了:“那……能不能给我?我孙女……”
男人打量了他一眼,看到他手里的蛇皮袋和满是补丁的鞋子,没多问就把袋子递过来:“拿去吧,别浪费了。”
那天阿爷抱着袋子往回走,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袋子里除了衣服和奶粉,还有个七成新的婴儿推车。他想着念念每次走路上学都喊累,有了推车就能推着她走,心里暖烘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