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笑了,伸手过来,想摸我的头。
我微微偏头,躲开了。
他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的笑也淡了一点。
“青芜,你今天……怎么了?”
我站起身,拿起那碗银耳羹,用勺子慢慢搅着。热气熏得我眼睛有点酸。
“没什么。就是觉得,夫君的书院越来越兴旺,我这个当妻子的,也该多学学。免得以后只会看账本,跟不上夫君的步子,成了只会谈钱的俗人。”
我这话说的很慢,很轻。
裴文郁的脸色,一瞬间变得有点复杂。他好像松了口气,又好像有点失望。
“说什么傻话。”他重新露出笑容,“在我心里,你永远是最好的。快把羹喝了,别凉了。”
我点点头,低头喝了一口。
甜的。
腻得我心里发苦。
我看着他转身走出书房的背影,挺拔,清瘦,像一竿青竹。满身的书卷气。
谁能想到,这竿青竹的根,已经烂透了。
我放下碗,重新拿起那本账。我没告诉他,账本的夹层里,我发现了一张纸。不是账目,是一首诗。
“云舒千万朵,只取一瓢饮。”
字迹是他的。诗,是写给另一个女人的。
柳云舒。
京城来的女诗人,前阵子刚到江南,办了几场诗会,名声大的很。裴文郁也去参加了,回来后赞不绝口,说她是“百年难遇的奇女子,谈吐风雅,不染尘俗”。
我当时听了,心里咯噔一下。但没多想。
现在看来,事情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。
他挪走的那些钱,怕不是花在了这位“不染尘俗”的奇女子身上了。
我爹说的对。
我真是个傻子。掏空了自己,给别人搭了个金丝笼,好让他养那只珍贵的鸟。
我把那张写着诗的纸,慢慢地,一点一点地,撕成了碎片。然后,我打开窗户,看着那些碎纸片被夜风卷走,飘散在黑暗里。
风停了。
我的心,也静了。
裴文郁,柳云舒。
这笔账,我们得好好算算了。
2
三天后,裴文郁跟我说,他要办一场诗会。
“青芜,这次的诗会非同小可。”他坐在我对面,眉飞色舞,眼睛里全是光,“柳云舒姑娘也会来。她提议,这次诗会不设门槛,让全城的读书人都能参与。这可是江南文坛的一大盛事啊!”
我正拿着剪刀修剪一盆兰花,闻言,手里的剪刀“咔嚓”一声,剪掉了一片好好的叶子。
我把剪刀放下,抬头看他。
“好事啊。那得花不少钱吧?”
裴文郁脸上的兴奋稍微收敛了一点。他搓了搓手,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是……是需要一些花费。场地、笔墨、茶点,还有给优胜者的彩头……我都盘算过了,大概,大概需要五百两。”
他说完,小心翼翼地看着我。
我心里冷笑。盘算过了?他盘算的,是我口袋里还剩多少钱吧。
“五百两?”我故作惊讶,“可书院账上,不是已经没多少钱了吗?”
裴文郁的表情更尴尬了。
“这个……前阵子修缮学堂,买书,花销是大了一些。但是青芜你放心,这次诗会办好了,我们青云书院的名声就能彻底打响!到时候,生源不愁,束脩自然就多了。这是长远的投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