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握着骨刃的手,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,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。
杀了他!
一个疯狂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尖叫。
杀了他,一切就都结束了!为我未出世的孩子报仇,为我自己雪恨!他现在就像一条待宰的狗,只要我走过去,将这柄骨刃刺入他的心脏,所有的一切,都可以画上句号!
我的脚,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。
仇恨的火焰,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烧成灰烬。
就是这个男人,如果不是他,我依旧是天衍圣地最耀眼的明珠,是高高在上的霜华剑仙。我不会被废修为,不会被钉上戮仙台,更不会像现在这样,在这不人不鬼的地方挣扎求生!
我一步步地走下深坑,站在他的身边。
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,艰难地动了一下,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。
我举起了手中的骨刃,对准了他的后心。
只要刺下去……
然而,我的手,却悬在半空中,重若千钧,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。
为什么?
为什么不动手?
我痛恨他,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。
可是……
我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那张脸上。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邪气、七分桀骜的俊脸上,此刻毫无血色,只有无尽的虚弱。
我脑海里,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。
那是在天衍圣地的禁地“问心莲池”,我因修炼《太上忘情剑诀》走火入魔,神魂冰封。是他,不知如何闯了进来,以自身精纯的魔火,温暖了我几近破碎的神魂,将我从永恒的冰寂中拉了回来。
那时的他,覆在我耳边,用那低沉而霸道的声音说:“你的心,只能为本尊而动。你的剑,也只能为本尊而出鞘。”
我当时只当是魔头的呓语。
可现在……
我的手,开始颤抖。
更重要的是……
我低下头,抚上自己的小腹。
这里面,流淌着他一半的血脉。如果我杀了他,我的孩子,将成为一个亲手弑父的凶手的孩子。
不……
不可以。
我不能让我的孩子,背负上这样的命运。
而且……一个死了的魔尊,对我没有任何用处。可一个活着的、欠了我天大人情的魔尊……
他能带我离开这里。
他能帮我复仇!
穆玄,天衍圣地……你们不是最怕我与魔族勾结吗?
那我就真真正正地,和这万魔之主,做一笔交易!
这个念头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仇恨与迷茫。
理智,瞬间回到了我的身体。
我收起了骨刃,蹲下身,费力地将他那沉重如山的身躯翻了过来。我撕开他胸`前的衣物,检查他的伤势。
触手所及,一片滚烫。他的身体里,似乎有数股不同源的、极其强大的力量在互相冲撞,而那道恐怖的剑伤上,还附着着一层至阳至刚的剑气,不断破坏着他的生机。
是正道顶尖剑修留下的伤。
再不救治,不出半日,他必死无疑。
我没有犹豫,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,半拖半拽地,将他往我的山洞里弄。
他的身体太重了,每走一步,我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一般。从深坑到山洞那短短的两三里路,我足足走了一个时辰。一路上,他的血,混着我的汗,浸透了我的衣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