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声，听起来格外清晰。一声声，敲在心上。
那个湿漉漉的少年影子，在她脑海里，挥之不去。
她知道，有些东西，似乎开始变得不一样了。这场暴雨，冲垮了某些东西。
四、画纸上的秘密
绘画治疗是苏晚引入的方式。对于林屿这样言语表达匮乏、内心又极度封闭的少年，画笔有时比语言更直接。
起初，他只是画一些静物。诊疗室的花瓶，窗外的树，或者抽象的色块。线条杂乱，色彩沉闷。
苏晚也不急，只是给他提供足够的画纸和彩铅，创造一个安全放松的环境。
渐渐地，画的内容开始变了。
他开始画云。素描的云。用铅笔勾勒出各种形状，蓬松的，绵延的，破碎的。他很细心，能画出光线透过云层的细微差别。一朵又一朵，铺满了整张纸。
“为什么喜欢画云？”苏晚有一次轻声问。
他低着头，笔尖没停。“它们很自由。”顿了顿，又补充一句，“而且，安静。”
后来，云朵之间，出现了窗框。然后是书桌，台灯，散落的书籍。再后来，那些勾勒环境的线条，聚焦到了一个伏案的侧影。
是苏晚。
第一次看到画纸上出现自己时，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。画里的她，低着头，头发挽起，露出脖颈的线条。手指按着书页，神情专注而柔和。画得有些拘谨，但特征抓得很准。
他没有画她的正脸。似乎那仍然是一个不敢触及的领域。
苏晚没有评论画的内容，只是像往常一样，温和地说：“线条比上次流畅了很多。阴影处理得也很好。”
他的耳朵微微红了，没说话，只是更用力地握着笔。
接下来的几次，画里的苏晚开始有了更丰富的场景。她在浇窗台的花，她在微笑，她在递给他那杯温水。背景依然是诊疗室，但细节越来越丰富。
直到有一天，他把画本摊开在她面前。
翻过的每一页，都是她。不同的神态，不同的动作。一页页翻过去，像一部无声的默片，记录着每周三下午四点到五点，这个空间里发生的一切。
最后停在新的一页。
那不再是单一的画像。画面上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（线条清晰，一眼就能认出是苏晚），牵着一个少年的手。少年的面容稍微清晰了些，能看出是林屿自己，但画得有些犹豫。他们站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，远处是连绵的、温柔的山的轮廓。天空很高，云朵像棉花糖一样蓬松。
阳光洒满画纸，充满了暖意。
这幅画，和他以往灰暗、压抑的风格截然不同。充满了某种……渴望和光明的气息。
苏晚看着这幅画，一时忘了说话。画里传递的情感浓度，超出了她的预期。
“这幅画……”她寻找着合适的词语。
林屿的手指，指向画纸右下角的签名。那里有一个小小的、精心设计过的签名——“林屿”。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郑重：“林屿的‘屿’，”他停顿了一下，目光快速扫过苏晚的脸，又垂下眼睫，“是‘晚’字的旁边，加上一座山。”
苏晚的指尖，正轻轻拂过画纸上那片温暖的阳光。听到这句话，她的动作蓦地停住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