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小生活的环境,她的经历,她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告诉她,是这样的,女孩子就应该牺牲一切,为父母,为兄弟,为丈夫,为孩子。
为所有人,唯独没人教过她,也要为自己。
“可这些想法都是错的。”
“我的人生已经走了一半,可我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。”
“她先是个人,应该先享有人拥有的一切权利,再添加性别。”
她已经过了一辈子属于自己的人生。
而她的孩子,还在沼泽里挣扎。
贺玄铮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在一个村妇嘴里,听到这么有哲理的一句话。
他轻轻拍了拍沈砚汐:“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和现在。”
所以,什么时候都不晚,现在不晚。
沈砚汐默默的收拾好自己的心情,孩子生了,她就要负责到底,这不是作为女人的职责,而是身为人的基本准则。
不管怎么样,她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。
沈胜男躺在床上,也睡不着。
床上的新棉花厚被子暖和的她有些出汗,手脚的冻疮更是有些发痒。
她不明白,不明白明明母亲已经给了自己一百块,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再为了学费发愁,可她心里为什么却还是像压了东西一般的,难以呼吸。
她忍不住蜷缩成一团,捂住胸口,只要闭上眼睛,脑子里全都那个瘦小的背影弯着腰走出门的场景,怎么都挥之不去。
其实她一直都知道,妈妈是很辛苦的。
可她有时候也觉得她的辛苦是自找的。
明明已经对自己说过了很多很多次,不要心疼她,那自己现在又在干什么?
被窝里热的她喘不过气,压在她身上的被子让她觉得很重,让她觉得浑身都难受,当然,也许重的不是被子。
沈胜男实在是受不了了,掀开被子下床,准备去院子里透透气,结果门刚拉开个缝隙,就看到院子里蹲了个小萝卜头。
是沈安。
大晚上的,一个小小的人蹲在院子里,面前有一堆小火苗。
沈安一边捻起几片叶子扔进火里,一边叽里咕噜的念叨着。
“我喜欢这样的好奶奶,希望奶奶一直这样好下去。”
“人家都是烧纸,我没有纸,树叶应该也行吧?”
“一样的,一样的。”
“保佑我奶奶一直是这样的好奶奶。”
沈安实在是太专心了,甚至没看到沈胜男门口拉开的缝隙。
冷风顺着口子吹的沈胜男脸颊冰凉,脑子却清醒了一些,没有刚才那种窒息感了。
看到沈安的行为,那个中邪的念头又出现在沈胜男脑海里。
现在不许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,但如果不是中邪了,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?
沈安等树叶烧完踩灭火堆离开,自己也关上了门。
只是没一会儿,她又拉开门出来,手里拿着一叠自己剪的圆纸钱。
蹲在沈安刚才烧树叶的地方,沈胜男也一点点的往火里放着自己剪的纸钱。
她一直都没说话,直到纸烧完了,跳动的火苗都快熄灭了,她才开口:“不要伤害她。”
“等我以后挣钱了,给你烧很多很多钱。”
希望你别伤害我妈妈。
沈胜男等火苗彻底熄灭,将烧掉的灰扫起来,倒掉,这才回去睡觉。
一夜很快过去,沈砚汐还是昨天那个时候醒的,新被子暖和的很,有点不想出被窝。
但她得起来给沈胜男做中午要带的饭。
她掀被子起来贺玄铮就也醒了,一样起床,帮忙烧火。
两人没怎么搭话,却挺默契的。
沈胜男昨晚睡得太晚,今天难得起迟了。
起床饭都做好了。
早餐是白菜瘦肉粥,瘦肉切了一斤多呢,米也没少放,粘稠的很。
受锅灶太少的限制,沈胜男今天的午餐是饺子。
沈砚汐说是那天多买的没煮完。
饺子直接捞干的出来,给沈胜男倒了两碗让她装走了。
剩下的人在家里吃着咸粥和炒白菜。
每个人的咸粥里都加了灵泉水,除了沈娇娇。
今天沈建军要去上工,沈娇娇早晨被施舍了一碗粥,沈砚汐把大家昨天换的一堆脏棉衣扔给她:“洗完可以吃饭,洗不完今天没饭吃。”
沈娇娇被关了一夜,红烧肉没吃上,新被子没盖上,现在还要洗这么多衣服,眼泪顿时就憋不住了。
她在这个家,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。
“妈,你到底怎么了?”
“我做错什么了?”
“呜呜呜~你这么欺负我?”
“这么多衣服我洗完都要累死了,你怎么不让三姐洗?”
“花花也能洗,沈安也能洗。”
“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洗。”
沈砚汐才不管这些眼泪:“你可以不洗。”
沈娇娇眼睛微亮。
“可以选择不洗,也可以不吃饭。”
沈娇娇张嘴就哭:“妈!!!”
“你这样对我,将来你死了,在地下怎么跟我爸交代?”
“我可是唯一一个,他见都没见过的孩子。”
“我爸爸要是知道,肯定舍不得我干这么多活的。”
“我要告诉爷爷奶奶!”
眼看哭求行不通,就开始道德绑架,甚至是开始威胁。
沈砚汐挑眉,说话有些意味深长:“确实,你爸要是看见,确实舍不得你这么受苦。”
沈娇娇哭的上下抽噎。
“那他也得能看见再说。”
沈砚汐冷笑:“跟你爷爷奶奶告状?去呗。”
“想去地下跟你祖宗告状,我都不管。”
“反正洗不完,别吃饭。”
我活人都顾不过来,我还要跟死人交代?
我交代他个仙人板板。
沈娇娇到底是定力不够,直接哇的一声又哭着跑了出去。
沈砚汐今天不出门了,她准备在家蒸一锅馒头,方便沈胜男带主食去学校。
“带娣。”这个名字听着很烦,沈砚汐皱眉。
“你去一趟你大姐二姐家里,就说我结婚了,让她们带着孩子回来一趟,认认新爸。”
新爸——贺玄铮嘴里的水好悬没直接喷出来。
“好嘞。”能不干活沈带娣很高兴,就算是要去喊人,路上也能玩。
沈砚汐让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,这样,两个女婿应该就不会来了。
毕竟谁也不想多个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