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订婚宴前两日，我意外发现周沐白将菜单主菜换了。
从我特意为海鲜过敏的母亲挑选的牛肋排，换成了他前女友最爱的法式龙虾汤。
我去后厨询问，却听见他正和发小在走廊谈笑：“还好倩倩懂品味，龙虾才算得上正式宴请，牛肉太掉价了，一看就上不了台面。”
他发小提醒：“你未婚妻她妈不是吃不了海鲜？不怕到时候过敏出事，场面尴尬？”
周沐白当即轻笑，语气带着几分不屑：“她妈那点退休金，能来这种场合见识一下就不错了，况且......”
“她那个小公司最近资金链都快断了，还指望我周家拉她一把呢，她这会儿啊，估计正忙着试她那件租来的礼服呢，哪有闲心管菜单。”
原来在他眼里，我的一切，都是可以被践踏的。
我攥紧手心，最终默默转身离开。
两日后，订婚宴宾客云集。
我没有试礼服，也没有出席。
而是在妈妈的小公寓里，和新男友一起为她做了一桌没有海鲜的家常菜。
周沐白至今想不通。
我选择他并非贪图周家的风光，是感动于他当年追我时的执着细心。
当滤镜破碎后，我才看清谁才真正值得我用心对待。
……
手机屏幕亮起时，我正在给妈妈盛汤。
周沐白的消息弹出来，没有称呼，没有问候，只有一句冰冷的通知：
【主菜换了，你妈要是过敏就自己带药，别在宴会上出岔子，丢周家的脸。】
下面附了一张照片。
巨大的圆桌中央，摆着一只硕大的海鲜龙虾。
而坐在主位旁边，正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的女人，正是他的前女友沈倩倩。
那一刻，我指尖冰凉，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
这是我的订婚宴。
但我的未婚夫，却带着他的前女友去试了菜。
他甚至记得她最爱龙虾，却毫不在乎我母亲海鲜过敏会休克进医院。
直到凌晨时分，我才不情愿的回到别墅。
周沐白刚从车上下来，正对着司机发脾气：“苏晚她又不是没成年，她那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？说不定正满城给她妈找抗敏药呢！”
司机低声担忧道：“可是苏小姐一直没回来，万一想不开......”
“她想不开什么？”周沐白嗤笑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，“那么高端的龙虾给足她面子了，她还有什么不知足？她想嫁我想的都疯了，就算我不办婚礼，她也会乖乖爬进我周家的大门。”
我的心像被冰冷的石头，一下下砸得生疼。
他没给大门处的我半分注意，而是看着手机语气焦急：“倩倩刚才喝多了，我不放心。调头，我去看看她。”
车子绝尘而去。
很多个晚上，他也是这样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去，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空荡的房子。
他说那是他欠倩倩的，倩倩陪他走过年少，他不能在她需要时不管不顾。
而我只是一个他用来应付家族，顺便享受被崇拜感的工具。
这一晚我没睡在所谓的家，而是住在了酒店。
我突然想起他追我时，一天一束花，雷打不动地等我下班，说要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。
我信了，搬进他的房子，交付了全部真心。
然后是他第一次莫名消失一周，后来我才知道，他是陪刚毕业的沈倩倩去了她梦想中的海岛毕业旅行。
他的手机永远对沈倩倩敞开，只要她发来心情不好，就能抛下正在约会的我，飞奔而去。
现在，明明属于我的订婚宴，我的母亲能不能安全地吃一顿饭都做不了主。
第二天下班回家，我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娇笑声。
沈倩倩和我的未婚夫，正头挨着头坐在客厅地毯上，翻着婚礼策划册。
“我喜欢这个香槟塔！”沈倩倩指着某一页。
“那就这个。”周沐白毫不犹豫，声音是我很久没听过的温柔。
沈倩倩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我，“晚晚回来啦？快来看，这个布置喜不喜欢？我和沐白挑了好久呢！”
周沐白皱起眉，看向我时，眼神瞬间冷却：“我和倩倩忙了一下午，你倒好，现在才回来？这是你的订婚宴，你能不能上点心？”
他不等我回答，嘴角扯出惯有的嘲笑，“对了，牛肉在你眼里都是顶级美味了，这种品味，也确实挑不出什么好东西。”
我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，突然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转身走上楼，关上门，隔绝掉楼下所有的欢声笑语。
手机屏幕再次亮起，是一条新信息：【不管多久，我都等你。】
我看着那行字，眼泪终于决堤。
所有的委屈不甘，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指尖颤抖却坚定地回复：【不用等了，你就是我的未婚夫。】
楼下的笑声隐约传来，犹如那是他们俩的订婚宴。
而我的，从未开始，也到此为止。
2
这一夜我辗转反侧。
我想到父亲走时，周沐白跪在病床前发誓会代替我爸照顾我。
那时谁嘲笑我高攀，他都会第一个冲上去理论。
现在我才明白，当时的我有多可笑。
第二天一早，沈倩倩坐在客厅，她笑吟吟地说要给我化新娘妆。
“沐白说你审美需要提升，我怕你丢他的人，特意来帮忙。”
她语气亲昵得像女主人，不等我拒绝就拿起刷子往我脸上戳。
化完妆，我瞬间老了十岁，芭比粉口红艳俗刺眼。
我忍无可忍：“如果用这种妆容结婚，我宁愿不结。”
沈倩倩眼眶瞬间红了，手忙脚乱去拿卸妆水：“对不起晚晚，我这就帮你卸掉。”
恰巧周沐白从卧室出来，一把抓住她手腕：“你过敏还没好，碰这些不要命了？”
说完他转头就对我吼：“倩倩一片好心把自己弄过敏了，要不是她，谁愿意碰你这张晦气的脸？”
我看着他暴怒的眉眼，突然想起上个月我出车祸，他只在电话里说多喝热水，然后匆匆赶去照顾感冒的沈倩倩。
想起父亲忌日那天，他说怕沾了晦气影响倩倩心情。
每一次，他把我的心踩进泥里，在我和沈倩倩之间选择后者。
周家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连订婚宴穿什么都不知道，可我每次问，他都骂我事多骂我土。
“苏晚你长脾气了？”周沐白冷笑，“不道歉的话，订婚宴取消好了。”
我看着他和旁边楚楚可怜的沈倩倩，轻声说：“好啊，取消就取消。”
我转身上楼收拾衣服，准备离开。
正好妈妈刚发来消息，说家里那只爸爸养大的猫生了小猫。
周沐白，你忘了你跪在病床前发过的誓，忘了你说要每年陪我看爸爸。
但我没忘。
3
周沐白看着苏晚转身上楼的背影，心里莫名窜起一股邪火。
她最近脾气真是见长，一点小事就甩脸子。
倩倩多善良，不顾自己过敏体质，亲自为她试妆，她不但不领情，还摆脸色？
沈倩倩依偎过来，柔声说：“沐白，你别怪晚晚，都怪我自己手笨。”
周沐白语气缓和下来，“是她不知好歹。农村出来的，能有什么品味？你肯帮她，是她的福气。”
话虽如此，他心底那点莫名的焦躁却挥之不去。
他打发走了沈倩倩，独自坐在客厅里，越想越不是滋味。
她居然敢说不结就不结，她怎么敢？
没有周家，没有他，她算什么？
他猛地拿起手机，拨通助理电话：“查一下苏晚今天有没有订航班或者车票，去哪里的。”
别到时候闹失踪，耽误后天的订婚宴，让周家丢脸。
很快助理回电：“周总，苏小姐订了今天下午三点飞往她老家的机票，需要进一步查具体信息吗？”
他心头一颤，但嘴上冷硬道：“不用了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嗤笑一声，玩欲擒故纵？
可他偏要晾着她，等她受不了了，自然会乖乖回来认错。
他周沐白，从不低头。
4
我在房间里收拾行李，动作很慢，每拿起一件东西，都像搬起一块沉重的回忆。
这条裙子是他第一次正式约会时给我买的，那个玩偶是他抓娃娃抓了一晚上才抓到的，原来他也曾那样用心过。
手机响了，是周沐白发来的短信：【闹够了没有？下午三点半，准时到老宅来给倩倩和长辈们道个歉，订婚宴照常。】
【别给脸不要脸。】
我看着屏幕，心脏像是被刀子刺穿。
到了这个时候，他依然觉得是我在闹，是我需要道歉。
也好，去周家老宅，当面说清楚，彻底结束，也算给我们这段扭曲的关系一个交代。
下午，我拖着行李箱提前到了周家老宅。
一进门，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。
沈倩倩被周家的人围在中间，聊得眉飞色舞，仿佛她才是今天的女主角。
看到我，她立刻笑着迎上来：“晚晚你来啦！看，我戴这个头纱好看吗？”
她头上戴着的，正是我千挑万选，准备在订婚宴上用的那款珍珠头纱。
我心脏猛地一抽。
周沐白这时也走了进来，目光瞬间被沈倩倩吸引，脱口而出：“倩倩，你今天真美。”
沈倩倩娇羞地推了他一下：“别这么说，晚晚还在呢。”
周家的几个小辈立刻起哄：“哥，我看倩倩姐和你更配嘛，俊男靓女！”
“就是，比某些闷葫芦强多了。”
我站在那里，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人。
曾几何时，不管我穿什么，周沐白都会眼睛亮亮地看着我，说我老婆最好看。
人心怎么会变得这样快？
突然，沈倩倩高跟鞋一歪，整个人软软地朝周沐白倒去。
周沐白立刻伸手，紧紧搂住她的腰，关切地问：“没事吧？”
周围起哄声更大了。
周沐白的妹妹大笑说：“哥，你看你们多般配啊！天生一对！”
沈倩倩依在周沐白怀里，看着我说：“你们别这样说，晚晚会生气的。”
周沐白立刻皱眉看向我，眼神冰冷不耐：“不过是大家开个玩笑，调侃一下而已，别那么小心眼。”
“你父亲没教过你大方点吗，真是没教养。”
突然我脑海里的一根弦断了，父亲在我心里是不能诋毁的存在。
我全身都在发抖，声音却异常尖利：“周沐白！你明明知道我最忌讳什么，我父亲已经去世了，请你留点口德，给他最后的尊重！”
周沐白脸色变了一下，似乎意识到失言。
但众目睽睽之下，他只能梗着脖子，语气更加恶劣：“我提一句怎么了？死了还不能让人说了？我和倩倩现在只是朋友，收起你那点可怜的嫉妒心吧！”
这是一瞬间，所有的愤怒突然全都消失了，只剩下无尽的冰冷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正要开口说退婚的事，“今天我来这里......”
沈倩倩却又抢过了话头，“沐白，我闺蜜莉莉也想来尝尝那道龙虾，应该还有位置吧？晚晚应该不会介意多一个人吧？”
我根本来不及说话。
周沐白立刻接口：“当然有，位子不够就再加！你想叫多少朋友来都可以。”
沈倩倩立刻笑靥如花：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。”
旁边有人低声嘲笑：“某些人就算没有婚礼，也恨不得立刻嫁进来呢，脸皮比城墙都厚。”
我对这些充耳不闻，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。
目光扫过，却猛地定格在沈倩倩的手指上，那里戴着一枚金戒指。
样式古朴，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花瓣刻痕。
我所有的冷静瞬间崩塌，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声音发颤：“这个金戒指，怎么会戴在你手上？！”
5
我的手还没碰到沈倩倩，就被周沐白狠狠推开。
“苏晚你发什么疯！”周沐白护在沈倩倩身前。
沈倩倩吓得脸色发白，“晚晚，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，如果我做错了什么，我跟你道歉，可这里毕竟是周家老宅啊。”
四周响起一片安慰她的声音。
“倩倩别怕，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有些人就是上不了台面，一点小事就撒泼。”
周沐白语气里满是厌恶：“你能不能跟倩倩学学教养？别动不动就像个疯婆子一样！我妹妹不过开了句玩笑你就受不了了？”
“我发疯？”我声音抖得厉害，指着那戒指，“那是我爸留给我的唯一遗物！怎么会戴在她手上，那是我唯一在意的东西！”
周沐白脸色微微一变，随即更加恼怒：“胡说八道！那不是你爸的，苏晚，我警告你别在老宅丢人现眼！”
“我绝不会认错，上面的花瓣刻痕是我爸亲手刻的。”
他明明知道，曾经他跪在病床前亲手接过这枚戒指。
沈倩倩怯生生地开口，“对不起晚晚，我就是觉得好看，才让沐白借我戴几天的，我不知道这对你这么重要......”
“借？”我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脸，看着周沐白全然维护的姿态，最后一点理智彻底崩断。
“那是我爸用他最后所有钱换来的！凭什么你说借就借？”
我随手一挥，沈倩倩脸上瞬间浮起红印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。
紧接着是周沐白暴怒的吼声：“苏晚！你他妈敢打人？不就是一个破戒指，你有必要这样吗？！”
破戒指。
可他曾经郑重发誓会保管好的东西，也是这枚破戒指。
我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，突然觉得无比可笑。
我后悔相信他跪在病床前的眼泪，后悔忍受他一次次的偏心，后悔把我父亲最后的寄托，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。
我没再说话，也没再看任何人。
只是粗暴地从沈倩倩手指上捋下那枚戒指，紧紧攥在手心，随后拖着行李箱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门外，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停在路边，车窗降下，露出学长林叙担忧的脸。
“晚晚？”他看到我通红的眼眶和狼狈的样子，立刻下车。
“带我走，”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，“我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。”
他什么都没问，拉开车门，接过我的行李：“好。”
去机场的路上，手机屏幕亮起，是周沐白的消息。
【倩倩大度，已经原谅你了，这件事我不再追究。】
【明天订婚宴准时到场，别给周家丢脸。】
我看着那行字，忽然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直接拉黑删除，一键操作，干脆利落。
飞机冲上夜空，透过窗户，脚下那座繁华都市越来越小，最终消失在夜空之下。
2
6
订婚宴这天，周家包下的宴会厅灯火通明。
周沐白的父母脸上堆满了笑容，正热情地拉着沈倩倩与各路宾朋寒暄，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那位沈小姐是今日的主角。
场面气氛热闹，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。
唯独周沐白，感觉心口莫名地发空。
他无数次点亮手机屏幕，那个熟悉的对话框里，最后几条信息全是他发出的绿色气泡。
【到哪了？】
【所有人都到了，就等你了。】
【苏晚，别耍性子，快点过来！】
【接电话！】
周沐白不由自主的往上划了几下，却发现曾经我也和他发了许多消息，但他却从来都是已读不回。
“沐白，订婚宴我们穿什么衣服啊？我选了一夜都没选出来，你帮我看看好不好？”
下面没有回复。
“沐白，下周是我爸的忌日，你能抽空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吗？”
他还是没有回复。
“沐白，我妈在家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，忙活了一下午，你能和我一起回去尝尝吗？她很想你。”
他唯一回复的，是在这些恳求间，她小心翼翼问起沈倩倩时。
“倩倩没事吧？她发烧好点了吗？”
他回复：【她身体弱，跟你不一样，需要人仔细照顾。】
“可沐白我出车祸了，胳膊划伤了，你能来医院看看我吗？”
他回复：【小伤而已，自己多喝点热水。倩倩这边心情不好，我走不开。】
周沐白的心脏猛地一缩，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。
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？为什么会对她冷淡到理所当然的地步？
那些被她爱着的日子，他竟将她所有的付出和等待都视作了尘埃。
“沐白！”沈倩倩笑着端着一小块蛋糕走过来，亲昵地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，“这个蛋糕很好吃，你快尝尝！”
她的闺蜜在一旁起哄：“哇，看看你们俩，这么甜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的订婚宴是给你们办的呢。来，我给你们拍张照！”
周沐白下意识想避开，但沈倩倩已经靠了过来。
他碍于情面，只能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，被镜头定格。
助理匆匆过来，低声汇报：“周总，宾客基本都到齐了，只是新娘那边，还是联系不上。”
周沐白心底的恐慌瞬间被点燃：“我让你查的航班信息呢？她到底是几点的飞机？！”
助理面露难色：“周总，查不到苏小姐具体的航班信息。”
“废物！”周沐白低吼。
如果他今天真的被放了鸽子，周家就会成为全城的笑柄。
想到那个画面，他额角青筋直跳。
周母不耐烦地走过来：“她不来就算了！我看倩倩就挺好，让她代替苏晚不行吗？”
他妹妹也撇嘴附和：“就是，谁让她自己迟到玩失踪的。”
沈倩倩站在一旁，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期待和羞涩的神情。
周沐白看着沈倩倩那张脸，脑海中却闪过苏晚安静看着他，对他毫无保留信任的模样。
他猛地摇头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：“不行！倩倩不适合。我发过誓，这辈子只会娶苏晚。”
他再次掏出手机：“她肯定是迷路了！她家是农村的，没来过这种大酒店，对城里不熟......”
他喃喃自语着，再次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“对不起，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......”
系统女声击碎了他的侥幸，他手指颤抖地翻出航空公司的电话，动用了周家的关系紧急查询。
几分钟后，对方回电，确认的信息让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“周先生，苏晚小姐名下的确有一趟航班记录，是昨晚八点的，飞往她家乡的航班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周沐白失态地对着电话吼道，“她昨晚怎么可能走？她今天订婚！”
就在这时，周母拿着手机，脸色难看地快步跑来：“沐白，苏晚她妈妈把彩礼一分不少地全部退回来了。”
7
与此同时，千里之外，我家乡的小院子里，阳光正好。
上次和周沐白一起回来，还是刚确定关系的时候。
那时他为了取悦我爸妈，跑前跑后，体贴入微。我爸还在，看着他笨拙地帮忙除草，笑得合不拢嘴。
我爸走时，他眼眶通红，跪在床前，从我父亲颤抖的手中接过那枚小小的金戒指，发誓会爱护我一生一世。
那时他滚烫的眼泪落在我手背上，我真的以为那是一辈子。
可如今，戒指出现在别人手上，誓言也成了笑话。
妈妈红着眼眶，捧出一件简洁却精致的婚纱：“晚晚，试试这个。”
我微笑着点头。
她又拿出一封信，声音哽咽：“这是林叙那孩子让我转交给你的。”
我接过信展开。
“晚晚，我至今觉得这是梦境。”
“曾经我只能遥望你的背影，今天却能与你举办婚宴。若这真是梦，求你，让我永远不要醒来。”
字里行间是小心翼翼的珍视和几乎溢出的爱意。
曾几何时，我和周沐白也是人人艳羡的一对。
我们会一起在图书馆自习，他总在我最忙时捣乱，我一生气，他就软语哄我，还会乖乖帮我把不会的作业做完。
那时我们都相信，没什么能让我们分开。
没想到最终将我们分开的，是他自己。
而一直默默守护我的，竟是当年那个只敢远远望着我的学长。
中午，阳光暖融融地洒满院落。
我穿着洁白的婚纱，在母亲和亲友们祝福的目光中，走向了林叙。
没有繁琐的订婚宴，我们一步到位，直接举办了简单的结婚仪式。
两家长辈满心欢喜，宾客们的掌声真诚而热烈。
林叙紧张得手都在抖，我微笑着，用力握紧了他的手。
他回望我，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。
司仪温和地问我：“苏晚小姐，你是否愿意嫁给林叙先生，无论......”
话未问完，林叙已经单膝跪在我面前，举着一枚钻戒，他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：“晚晚，我终于娶到你了。求你，答应我。”
看着他眼角的泪水，那一刻，世间所有喧嚣褪去，我眼里只剩下这个为我流泪的男人。
周沐白的影子，彻底消散无踪。
从今往后，这个人，就是我的丈夫。
未来不可预知，但此刻，我的心无比清晰和坚定。
我听到自己的声音，清晰而幸福地响起：
“我愿意。”
8
周家宴会厅。
周沐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所有想上前恭贺的宾客都望而止步。
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，上面十几个拨给苏晚的电话无一例外都失败了。
沈倩倩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，强压下心头的不安，挤出一丝笑容上前：“沐白，你别急，晚晚可能只是闹脾气，故意关机让你着急呢？过一会儿再打试试，她那么爱你，不会真的......”
周沐白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，手指颤抖着，不死心地又发了一条消息：【晚晚，接电话！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！】
但一个红色感叹号瞬间弹出。
他不敢相信地又点开几个共友的对话框，急切地询问他们苏晚的下落，得到的回复都是茫然不知。
她把他拉黑了。
彻底地，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
“现在最快一趟去她那里的航班是几点？！”周沐白猛地抓住助理的胳膊，“我现在就要去找她！”
助理被他吓得脸色发白，“周总现在是国庆假期，所有航班早就爆满了，根本买不到票。”
“而且您的私人飞机，昨天被您亲自安排去欧洲运进口龙虾了，现在还在返程途中，来不及清洗......”
“车呢？给我备车！我现在开车过去！”周沐白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。
助理几乎要哭出来：“公司的车都被沈小姐上午以您的名义调走去接她的朋友们了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......”
沈倩倩急忙辩解：“不是我，沐白你听我解释！我只是让他们帮忙安排一下住宿。”
“我早就给司机安排过行程，用得着你来指挥？”
周沐白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你凭什么调动我的人！”
“是他，说我可以的！”沈倩倩慌乱地指向助理。
助理立刻大声反驳：“周总，是沈小姐一直拿着鸡毛当令箭，动不动就用您的名义压我们，说不听她的就要您辞退我们，她还说她迟早是周太太。”
“周太太？”周沐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目光扫过沈倩倩全身，却又定格在她手腕的翡翠镯子上。
那是苏晚父亲临终前郑重交给他，让他替晚晚保管好的传家宝。
怎么会戴在沈倩倩手上？！
一瞬间，他跪在床前发下的誓言，苏晚那双曾经充满信任的眼睛，无数画面在他脑中浮现。
他一把抓住沈倩倩的手腕，粗暴地将那镯子撸了下来。
“啊！沐白你弄疼我了！”
周沐白看着手里那枚本该好好珍藏的镯子，又看向眼前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，过往的滤镜碎得干干净净。
“沈倩倩，我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一直容忍你，觉得你出国受了委屈，心疼你身不由己。”
“但我查过了，你根本不是被排挤，你是私生活混乱，绩点不合格被强制退学的。”
“那枚戒指也是你偷的，却骗我说是我送你的对不对？”
“这几个月，我为了你这种货色，一次次冷落晚晚，我真是瞎了眼！”他猛地甩开她的手，“我们完了，彻底完了！”
沈倩倩痛哭流涕地想扑上来：“不要，沐白我知道错了，但我是真的爱你啊！”
“爱我？”周沐白讽刺一笑，“我现在不过说了你几句，你就哭成这样。但我忽视晚晚那么多次，她该有多伤心？”
他的目光落到沈倩倩头上那顶珍珠头纱上，“这也是晚晚选的东西！你凭什么戴？你给我摘下来！”
他说着直接上手去扯那头纱，纱线勾住了沈倩倩的头发，疼得她尖叫挣扎，场面一片混乱。
就在这时，宴会厅巨大的电子屏幕上，一条加粗的娱乐新闻头条赫然弹出。
【林氏集团少东林叙今日大婚，迎娶初恋白月光，现场甜蜜爆表！】
下面附着的，是苏晚穿着圣洁婚纱，在阳光灿烂的小院里，与林叙交换戒指的清晰照片。
照片上她笑容灿烂幸福，眼中盛满星光，美得不可方物。
周沐白动作猛地僵住，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
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，看着苏晚从未对他露出过的全然幸福的笑容，看着那个站在她身边满眼宠溺的男人。
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，眼前一黑，直直地向后跌坐下去。
9
我和林叙躺在我从小睡到大的小床上，父亲养的那只猫生的小奶猫蜷缩在我们中间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。
昨夜，我们一直缠绵到天亮。
我累得手指都不想动，嗓子干得冒烟，他却神采奕奕。
我受不了想躲开他时，被他笑着按住腰拉回怀里。
这张小床承载了我整个少女时代的梦，如今，竟真的和我的新郎一起躺在上面。
两个人睡有些挤，昨晚我险些掉下去时，才真切地感觉到，我真的长大了，开始了另一段人生。
林叙体贴地递来温水，看着我急切喝水的样子低笑。
等我缓过来，他才轻声问：“晚晚，当初为什么不跟周沐白解释清楚？你家的公司根本没有资金问题，是他自己理解错了。”
“如果你说了，或许......”
我摇摇头，靠在他怀里：“没用的。即便我说了，他也会找各种理由贬低我，认为我在夸大其词或者另有所图。”
“在他心里，早已给我定了性，我说什么都是错的，倒不如不说。”
林叙心疼地搂紧我，语气却变得坚定：“晚晚，我一定会让他为伤害你付出代价。”
我抬头看他，知道他最近一直在暗中操作：“你已经在尝试收购周氏公司了，对吗？”
他身体微微一僵，低头看我：“你......你不愿意我这样做吗？”
我伸手环住他的腰，主动贴近他，摇了摇头：“不。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，对于不值得的人，无需心软。”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妈妈带着怒意的声音：“晚晚，小叙，你们醒了吗？”
“周沐白他来了。”
10
飞机刚一落地，周沐白的手机就疯狂震动。
他焦头烂额地接起，听到的不是苏晚的下落，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噩耗。
林氏集团对周氏核心产业发起收购，几个合作方同时提出解约，甚至连公司内部都有股东开始低价抛售股份。
他对着电话那头的董事会成员讨论应对策略，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他从未想过，那个在大学里看起来沉默温和，只敢远远看着苏晚的林叙，竟有如此手段。
整个周家的重担都压在他肩上，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，找到苏晚。
他甩开所有劝他先处理公司危机的人，驱车几百公里，直奔那个他曾不屑一顾的小城。
当他终于站在那扇熟悉的院门前，看到正和母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苏晚时，他几乎站立不稳，手中的车钥匙掉在地上。
我闻声抬头，目光平静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林叙则从屋里走出来，自然地站在我身边，手搭在我的椅背上。
周沐白踉跄上前，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翡翠镯子。
“晚晚，对不起，你看，镯子我要回来了，你别生我气了，跟我回去，好不好？”
我没看他，甚至眼神都没有在父亲留下的遗物上停留一秒。
林叙伸出手，替我接过了镯子，语气疏离：“周总，晚晚的东西，我会替她保管。”
周沐白猛地抬头，眼睛死死盯住林叙，“是你，我早该想到，大学的时候你就像个阴魂不散的跟屁虫，处处接近晚晚，原来是早就谋划着今天！”
林叙丝毫不恼，反而轻笑一声，手臂下滑，亲昵地揽住我的肩，将我带入怀中：“趁虚而入？不，我只是终于等到了我的机会。”
“感谢周总你的不珍惜，才让我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爱她。”他低头，温柔地看了我一眼，“我们现在很相爱。”
“相爱？”周沐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他指着林叙，又看向我，“晚晚你告诉我，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？你为什么要嫁给他？我改了，我把主菜换回牛肉了，你跟我回去，我们的订婚宴还可以继续！”
我不抬眼看他，只是微微抬起手，看着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。
周沐白看我的样子，越发口不择言：“晚晚就算你跟他结了婚，我也不在乎，你们可以离婚，我不介意你是二婚，晚晚，我只要你回来！”
“呵。”我冷笑出声，“周沐白，你不在乎？可我在乎。我不可能离婚，在你一次次为了沈倩倩推开我的时候，我们就已经完了。彻底完了。”
我顿了顿，每一个字都像刀子，精准地扎进他心里：“还有，我们家的公司从来就没有任何资金问题，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优越感。”
“我当初选择你，不是因为钱，是因为我爱你。但现在，你不配了。”
“请你离开。”我下了逐客令，然后转头看向林叙，语气瞬间变得柔软亲昵，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幻觉：“老公，我饿了，今天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，好不好？”
林叙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子，“好，那老婆大人要不要先进来陪我一起研究下菜谱？”
“好啊。”我笑着点头，顺势靠在他怀里。
我们相携转身，仿佛周沐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。
在进门之前，林叙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面如死灰的周沐白一眼，“周沐白，谢谢你。谢谢你亲手把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推开，谢谢你的有眼无珠，才给了我这份幸运。”
“你说得对，我就是乘虚而入。但这个结局，我无比满意。我会治愈你带给她的所有伤痛，而你......”
他声音压低，带着一丝冷酷，“你这个伤害她的人，我会用一辈子来报答你。收购，只是开始。”
门轻轻关上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
周沐白像被抽走了所有魂魄，僵在原地。
11
院内，我心里一片平静。
只是拿起手机，兴致勃勃地开始翻看蜜月旅行的攻略。
“老公，你说等收购了周氏，把它交给我练手怎么样？”我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。
林叙笑着吻了吻我的发顶：“好，都听你的。”
后来，我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了关于周沐白和沈倩倩的后续。
据说周沐白像是疯魔了，将沈倩倩囚禁在早已清场废弃的订婚宴酒店后厨，逼着她一遍遍吃掉那些冷掉发腥的法式龙虾浓汤。
他歇斯底里地吼着：“吃啊，这不是你最爱的吗？这不是你觉得上档次的菜吗？给她吃，全部吃完！”
直到沈倩倩吃到休克晕厥，才被偶然发现的酒店保安送医抢救。
沈家报了警。
而此时的周家早已在林叙狠辣的收购中战败，彻底破产。
周家变卖了所有资产去支付天价的医疗费和调解金，才勉强让周沐白免于牢狱之灾。
他出来了，但一无所有了。
狗仔偷拍到的照片里，他衣衫褴褛，眼神空洞地坐在街角，曾经不可一世的周家大少，如今比乞丐还要落魄。
想起他曾笃定地说我离开他活不了，说我爱他爱得发疯，会乖乖爬进周家的大门。
可如今，先枯萎的，是他自己。
林叙从身后拥住我，下巴轻轻抵在我发顶，看着平板上那张狼狈的照片，“晚晚，喜欢这个结果吗？如果你觉得不够，我可以让他们更惨一点。”
我放下平板，转过身，主动吻上他的嘴唇。
“不用了。”我贴着他的唇瓣轻声说，语气平静而释然，“到此为止吧。谢谢你，为我做的一切。”
每年的忌日，我都会带着最新鲜的花去看父亲。
我会坐在墓碑前，像小时候一样，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很多话。
说妈妈身体很好，说家里的小猫又生了一窝更调皮的小崽，说林叙待我极好，把我宠得快要无法无天。
我也会说起周沐白的结局，没有怨恨，只是像一个遥远的，并且与己无关的故事。
微风拂过，树叶沙沙作响，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温暖的光斑。
我能感觉到，父亲在天上，终于为我放下了心，正在欣慰地笑着。
而我，早已走向了没有阴霾的明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