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剩下尖锐的,刺耳的,无休无止的鸣响。
我看着电脑屏幕。
看着我妈,张翠华那张冰冷而陌生的脸。
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。
还在说着什么。
但我听不见了。
一个字也听不见了。
我的身体在发抖。
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。
从指尖到牙齿,再到灵魂深处。
我感到很冷。
一种从未体验过的,坠入无底冰渊的寒冷。
从四面八方将我紧紧包裹。
要把我活活冻死。
捡来的。
我竟然,是捡来的。
难怪从小到大,家里只有林伟有新衣服穿,我永远只能穿他剩下的。
哪怕我是姐姐。
难怪小学开家长会,就算我发着高烧,求她去一次。
她却总是不耐烦地说,要去菜市场抢打折的鸡蛋,没空。
转头却给只是擦破了点皮的林伟,炖了一锅鸡汤。
难怪我十六岁那年,明明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。
她却撕了我的录取通知书,逼我辍学去打工。
她说,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?还不是要嫁人。
不如早点赚钱,给你弟攒学费,攒老婆本。
难怪我创业最难的时候,三天没合眼,累到胃出血。
她没来看我一眼,只打了个电话,问我什么时候能给林伟换辆新车。
我一直以为,是她重男轻女。
我一直安慰自己没关系,等我成功了,等我赚够了钱,她就会看到我的好,就会多爱我一点。
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。
彻彻底底地错了。
她不是不爱我。
她是厌恶我。
厌恶我占了她家二十六年的米饭。
还妄想得到她的爱。
我真是天底下最蠢的傻瓜。
最可笑的跳梁小丑。
视频还在播放。
但我已经看不下去了。
我颤抖着手,按下了暂停。
屏幕正好定格在张翠华那张因为算计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。
我死死地盯着她。
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我的骨头里。
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。
大颗。
滚烫。
砸在键盘上,发出“哒、哒”的声音。
我哭不出声音。
我只能无声地流着泪。
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。
怎么也关不上。
我哭了多久?
不知道。
也许是一个小时。
也许是一整个世纪。
直到窗外的天,彻底黑透了。
我才慢慢地停止了颤抖。
我抬起手,胡乱地抹了一把脸。
脸上一片冰凉,湿漉漉的。
像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我重新看向电脑屏幕。
眼神,一点一点地变了。
我把最后的一丝温情,一丝软弱和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都随着那些眼泪彻底地排出体外。
只剩下一片死寂的,冰冷的荒原。
和荒原上熊熊燃起的复仇的烈火。
09
这场长达二十六年的骗局。
该结束了。
我拿起手机,打开通讯录。
找到了那个,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拨打的号码。
我爸。
不。
林建国。
电话响了很久。
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,他接了。
“……喂?”
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和一丝酒后的迟钝。
“是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