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凡像是才想起来这茬，笑了笑，起身去打开那两个大行李箱。箱子里东西塞得满满当当。他给儿子掏出一个手工雕刻的木狮子，打磨得光滑溜的，活灵活现，很是威猛。小宇一看就“嗷”一嗓子扑上去，喜欢得不得了。
然后又拿出一条给我带的颜色特别鲜艳、充满异域风情的长围巾，料子摸着还挺舒服。还有一堆当地特色的木雕小摆件，摆了一茶几。
“喜欢吗？”他拿着那条围巾，有点局促地问我。
“喜欢。”我笑着点头，接过来围在脖子上试了试。心里那点小小的、女人家的期待算是落定了。虽然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惊喜，但总算他心里还有这个家，还有我这么个人，出差在外知道给老婆孩子带点东西。
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得差不多了，就剩下那个孤零零放在沙发上的大登山包。
蒋凡站在沙发边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像是特别紧张，在咽口水。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“老公，”我收拾着碗筷，随口问了一句，“那大包里还有啥宝贝呢？藏得那么严实。”
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，浑身一激灵，转过身看着我，眼神复杂得要命，愧疚、害怕、犹豫，还有那么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横劲儿，混杂在一起。
“老婆…小宇……”他声音有点发干发哑，每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，“有件事我…我得跟你们说。”
我这心里头猛地一沉，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住掉桌上。这架势，这表情，这语气，可完全不像是要掏出什么惊喜礼物的样儿！倒像是要宣布什么噩耗。
他慢慢蹲下身，手好像有点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，去解那个登山包上缠了好几道的安全带。那拉链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——“刺啦”一声。
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，慢慢地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包口拉开。
那里面，居然睡着一个小黑孩！
黑黝黝的皮肤，满头卷卷的、细密的小鬈发，小嘴巴微微嘟着，睡得正沉，呼吸均匀。看那小小的个头和模样，大概也就两三岁的样子。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巨响，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中了天灵盖！整个人瞬间僵住了，血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冰凉，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后跟！
小宇也张大了嘴巴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彻底傻眼了，手里的木狮子“啪嗒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蒋凡看着我们娘俩这反应，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，然后又因为窘迫和着急涨得通红，道：“老婆，你听我说，千万别激动。这是我在那边项目上一个当地的女同事，她出了意外，人没了，这孩子没地方去，没人管了，孤零零的太可怜了。我看着实在不忍心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啊…我……”
他说的“意外”、“可怜”、“没人管”、“不能不管”、“不忍心”这几个词儿，干巴得厉害，一点说服力都没有。
我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，又低头看看包里那个黑皮肤、卷头发、睡得正香的孩子，猛地喘上一大口粗气，好像差点憋死过去。
手不受控制地指向那个孩子，眼睛死死地瞪着蒋凡，声音尖利得我自己都认不出来，完全变调了：“蒋凡！你放屁！你骗鬼呢你！可怜？没人管？你怎么不把整个非洲难民营都给我搬回来？！啊？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！这黑小鬼到底是谁？！你别告诉我这是他妈的巧合！天下哪有这么巧的巧合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