妞妞眨巴着大眼睛,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日子就像门前那条小河,平缓地流淌着。虽然有邻居的闲话,有父母的担忧,但有小慧的理解和支持,我心里是踏实的。这份平淡的安稳,对我来说,已经很知足了。
然而,平静的日子终究被打破了。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,我刚开完一个项目会,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,是李婶带着哭腔的声音:“大军!大军!你快来啊!你叔……你叔他不行了!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,扔下同事就往医院跑。赶到病房时,老李头已经气若游丝,只有出的气,没有进的气了。病房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悲伤。李婶瘫坐在床边,哭得几乎背过气去。
老李头浑浊的眼睛原本已经失去了光彩,看到我进来,却猛地亮了一下,像是回光返照。他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来,死死抓住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。
“大军……答应我……”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说话断断续续,拼尽了全身的力气,“我……我就丽丽这么一个……没了……规矩……老规矩不能破……得有人……有人摔盆……送终……”
我心里跟明镜似的。我们这儿是老城区,讲究多。家里没有儿子的人去世,得出嫁的女儿和女婿回来捧遗像、摔瓦盆,这叫“顶盆送终”,意味着香火有人承接,死者才能安心上路。丽丽不在了,这个角色,按理说,自然就落到了我这个前女婿头上。可问题是,我现在已经不是他老李家的女婿了,我是小慧的丈夫,是妞妞的爸爸。我以什么身份去做这件事?小慧会怎么想?我爸妈会怎么闹?街坊邻居又会怎么嚼舌根?
我犹豫了,脸上露出了难色。
老李头的手抓得更紧了,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。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我,那眼神里混合着最后的期盼、哀求,还有一丝不甘,像两团即将熄灭的火焰,灼烧着我的心。
我看着他那张被病痛和岁月折磨得布满沟壑的脸,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:以前他总把自家小院种的第一茬新鲜蔬菜给我送来;夏天晚上我们一起在楼下乘凉下象棋,他输了还要耍赖悔棋……我的心一下子软了,那点犹豫被一种更强大的情感压了下去。
“叔,您放心。”我用力回握住他冰凉的手,郑重地点了点头,“有我呢。”
听到我这句承诺,老李头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,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眼睛缓缓闭上,手也松开了。他走得似乎很安详。
李婶扑在老伴身上,放声痛哭,悲恸欲绝。
第三章
老李头的后事,成了摆在我面前的一道难题。他临终前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,明确要求我给他摔盆送终。这消息像长了翅膀,瞬间传遍了整个街区。
闲话顿时像夏天的蚊子一样,“嗡嗡”地围了上来。
“听说了吗?大军要给他前老丈人当孝子贤孙呢!”
“哎哟喂!这算哪门子事儿啊?古今奇闻!他那个新娶的媳妇能乐意?”
“这你们就不懂了吧?无利不起早!听说老李头家那一片快要拆迁了!那破房子要是拆了,也能值不少钱呢!”
“拉倒吧!都嚷嚷拆迁嚷了八百年了,影子都没有!我看大军就是傻实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