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
李通跟在影七身后,踩着山路上的碎石往前走,每一步都走得极轻——影步练了半月,他已能在三丈内让身影融进岩石的阴影,连脚下的碎石都只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像风吹过枯树叶。

“前面就是鸦巢的入口了。”影七停下脚步,帽檐下的淡紫色眼睛扫过前方的黑石崖,崖壁上凿着个黑漆漆的洞口,洞口两侧各站着一个灰袍弟子,腰间令牌刻着一道银线,正是炼气四层的修为,“左边那个瘦高个叫张牙,擅长用锁链;右边那个矮胖子叫李屠,手里有把淬了毒的开山刀,你小心他的刀风。”

李通点点头,指尖摸了摸腰里的柴刀——刀身被老药用“凝骨草汁”浸过,锈迹又褪了些,露出里面暗沉的铁色,刃口缠着一丝淡青的骨刃气,像给刀镶了层薄霜。他按了按怀里的布偶,小兔子的耳朵被汗水浸得发潮,贴在胸口,凉得像妹妹当年冻紫的小手。

昨夜他又梦见破庙了。梦里念念缩在他怀里,小手里攥着半块带冰碴的窝头,非要塞给他,说“哥吃,念念不饿”。他醒时摸了摸枕边,只有一片冰凉的月光,像极了妹妹当时冻得发颤的指尖。

“我去引开他们,你趁机进去拿影鸦蛋。”影七的声音压得很低,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哨子,“这是影鸦族的‘唤鸦哨’,吹一声能引来山鸦,能挡他们一炷香。你拿到蛋就往东边跑,那里有片松树林,我会去跟你汇合。”

李通没动,反而往前挪了两步,声音沉得像淬了冰:“一起进去。张牙和李屠是炼气四层,你我联手,用影步偷袭,一炷香就能解决。要是分开,你一个人对付两个,会受伤。”

影七愣了一下,淡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意——自从父亲死后,除了族长,还没人这么为他着想过。他笑了笑,从怀里摸出两把短匕,匕身泛着暗哑的光:“好,那就一起上。你对付张牙,他的锁链长,你用骨甲挡,近身砍他的手腕;我对付李屠,他的刀沉,我用影步绕到他身后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,同时朝着黑石崖冲去。影步展开,他们的身影像两道淡烟,贴着崖壁滑到洞口——张牙和李屠正靠在石壁上打盹,连脚步声都没听见。

“动手!”

影七低喝一声,短匕朝着李屠的后心刺去。李屠猛地惊醒,刚要挥刀,影七的影步已绕到他左侧,匕尖划破他的胳膊,黑血瞬间涌了出来——那是老药给的麻沸散,沾在匕刃上,一碰到血就往骨脉里钻。

“该死!”李屠怒吼一声,开山刀朝着影七劈去,却因为胳膊发麻,刀风慢了半拍,被影七轻松躲开。

另一边,张牙的锁链已朝着李通甩来,锁链顶端的铁钩泛着寒光,直刺李通的胸口。李通没躲,胸口的骨甲“嗡”地亮起淡青光,铁钩撞在骨甲上,“当”的一声被弹开。他借着这股力道往前冲,柴刀带着骨爆的气,朝着张牙的手腕砍去。

张牙没想到这半大孩子的骨甲这么硬,吓得往后缩了缩,手腕还是被刀风扫到,火辣辣地疼。他急了,锁链像条毒蛇,缠住李通的腿,想把他拽倒。

李通的腿被缠得发紧,却没慌。他深吸一口气,按照老药教的吐纳术稳住气,骨脉里的青红二气顺着腿骨往下沉,猛地一挣——“咔嚓”一声,锁链竟被他挣断了。

“不可能!”张牙瞪大了眼睛,满脸不敢置信。炼气四层的锁链,就算是筑基修士也得费点劲才能挣断,这孩子怎么……

他的话还没说完,李通的柴刀已砍到他的脖子上。血喷溅出来,溅在黑石崖上,像开了朵暗红色的花。张牙的尸体倒在地上,眼睛还圆睁着,满是不甘和恐惧。

另一边,影七已解决了李屠。李屠倒在地上,胳膊麻得不能动,胸口插着影七的短匕,嘴里吐着黑血,眼看是活不成了。

“走。”李通拉起影七,往鸦巢里走。洞口的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其他血影门弟子,他们没时间耽搁。

鸦巢里面比想象中更宽敞,洞壁上嵌着用人骨做的油灯,灯油是黑褐色的,燃烧时发出“滋滋”的响,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。地上铺着些干草,干草里掺着些羽毛,是血鸦脱落的,黑得像墨,沾在手上黏腻腻的。

“影鸦蛋在最里面的石台上。”影七的声音有些发紧,他的父亲就是死在这里,洞里的每一丝气息都让他想起父亲走火入魔时的样子,“刘黑应该在石台旁边,他的鸦嘴刀很快,你要小心。”

李通点点头,握紧柴刀,骨刃气再次缠上刀身。他顺着洞壁往里走,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——除了自己和影七的脚步声,还有远处传来的“嘎嘎”声,是血鸦的叫声,听起来很近,像是在石台周围。

走了大约半柱香,前面的洞突然变宽,出现一个圆形的石室。石室中央有个石台,石台上放着三个白色的蛋,蛋上缠着淡淡的黑纹,正是影鸦蛋。石台旁边站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,穿着黑色的锦袍,腰间挂着两道银线的令牌,手里握着一把弯刀,刀身像鸦嘴,泛着暗红色的光——正是刘黑,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。

刘黑背对着他们,正用手指摩挲着影鸦蛋,嘴里喃喃自语:“再过三天,这些蛋就能炼成血鸦丹了,到时候门主肯定会赏我一颗筑基丹……”

“放下蛋。”李通的声音突然响起,像块冰碴子砸进石室的寂静里。

刘黑猛地转身,看到李通和影七,脸上的横肉抖了抖,露出一抹残忍的笑:“两个小杂种,敢来抢影鸦蛋?看来张牙和李屠已经死了,正好,我用你们的骨头给我的鸦嘴刀开刃。”

他举起鸦嘴刀,刀身泛起暗红色的灵光,朝着李通劈过来。刀风带着腐臭的气息,像血鸦的啄击,直刺李通的面门。

李通侧身躲开,柴刀朝着刘黑的膝盖砍去——和对付张牙时一样,膝盖是修士的软肋,尤其是练了硬功的修士,下盘往往是破绽。可刘黑比张牙厉害得多,他抬腿躲开,刀身一翻,朝着李通的后背劈去。

“小心!”影七喊了一声,短匕朝着刘黑的胳膊刺去,想逼他回刀。

刘黑没理影七,反而加快了刀速。他看得出来,李通才是主力,只要杀了李通,影七就是砧板上的肉。鸦嘴刀的刀风越来越快,像一张暗红色的网,把李通罩在里面。

李通的后背很快就挨了一刀,虽然有骨甲挡着,却还是被刀风震得气血翻涌,吐出一口血。他咬着牙,把骨爆的气聚在刀上,猛地一刀砍在刘黑的刀背上。

“当”的一声巨响,刘黑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,虎口发麻。他看着李通,眼里满是不敢置信:“你才炼气后期?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?”

李通没说话,只是握紧柴刀,再次冲上去。他知道自己不是刘黑的对手,只能靠影步和骨甲拖延时间,等影七找到机会偷袭。

影七果然没让他失望。趁着刘黑被李通缠住,影七的影步展开,身影像道淡烟,绕到刘黑的身后,短匕朝着他的后心刺去。

“找死!”刘黑怒吼一声,猛地转身,刀身朝着影七劈去。影七躲得快,却还是被刀风扫到胳膊,血瞬间涌了出来。

“影七!”李通急了,把骨脉里的气全部聚在刀上,用了最强的一次骨爆,朝着刘黑的胸口砍去。

刘黑没想到李通会这么拼命,没躲开,胸口被柴刀砍中,虽然有灵力护着,却还是被骨刃气震得内脏发疼。他捂着胸口,往后退了两步,眼里的残忍变成了疯狂:“小杂种,我要杀了你!”

他举起鸦嘴刀,刀身的暗红色灵光越来越亮,竟隐隐有凝聚成鸦形的趋势——这是他的本命神通“血鸦斩”,炼气四层巅峰才能施展,能把灵力凝聚成血鸦,威力堪比筑基初期的一击。

李通的心跳得飞快,他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击。他看了一眼石台上的影鸦蛋,又看了一眼受伤的影七,突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——他朝着影七扑过去,把影七推到石室的角落,自己则转身朝着刘黑冲去。

“李通!你干什么?!”影七急得大喊。

李通没回头,只是握紧柴刀,朝着刘黑的血鸦斩冲去。他的胸口,骨甲泛着淡淡的青光,怀里的布偶贴着骨甲,像妹妹在给他加油。他想起了爹娘临死前的样子,想起了墨尘倒在乱葬岗的惨叫,想起了妹妹在青云宗被欺负的委屈——他不能死,至少不能让影七和影鸦蛋出事。

就在血鸦斩要劈中他的瞬间,他突然侧身,柴刀朝着刘黑的手腕砍去。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,刘黑要是不撤刀,不仅能砍中他,自己的手腕也会被砍断。

刘黑果然慌了,赶紧撤刀。可他撤得太急,灵力反噬,喷出一口血。李通抓住这个机会,柴刀再次砍向他的胸口——这次,他用了老药给的麻沸散,刀身沾着药粉,砍进了刘黑的伤口里。

“啊!”刘黑惨叫一声,浑身发麻,灵力瞬间紊乱。他想后退,却被李通抓住了手腕,柴刀再次刺进他的胸口。

血喷溅出来,溅在李通的脸上,温热的,带着腥气。刘黑的身体僵住了,眼睛里满是不甘和疯狂,他想说什么,却只吐出一口血,倒在地上,没了气。

李通靠在石墙上,大口喘着气,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,骨脉里的气空了大半,煞气又开始乱撞,眼前阵阵发黑。

“李通!你没事吧?”影七跑过来,扶住他,看着他后背的伤口,眼里满是心疼,“都怪我,要是我再快点,你就不会受伤了。”

“我没事。”李通摇摇头,指了指石台上的影鸦蛋,“快把蛋拿走,我们得赶紧走,血影门的人很快就会来。”

影七点点头,小心翼翼地把影鸦蛋放进怀里的布包——那是用影鸦族的羽毛织的布,能隔绝灵气,防止蛋里的气息泄露。他扶着李通,往鸦巢外走。

刚走到洞口,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,还有血影门弟子的喊叫声:“刘师兄!我们来了!”

是血影门的援兵!

李通和影七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焦急。他们加快脚步,朝着东边的松树林跑去。松树林里的雾很浓,影步展开,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融进了雾里,消失在血影门弟子的视线里。

跑了大约半个时辰,他们终于甩掉了追兵,躲进了松树林深处的一个山洞里。洞里很干燥,铺着些松针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

影七把影鸦蛋放在地上,然后拿出伤药,给李通处理后背的伤口。伤口很深,鸦嘴刀的煞气已经渗进了骨脉,伤口周围的皮肤都变成了青黑色。

“这是‘化煞膏’,族长给的,能化解煞气。”影七把药膏涂在李通的伤口上,“你忍着点,会有点疼。”

药膏刚碰到伤口,就传来一阵灼痛,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。李通咬着牙,没吭声,只是握紧怀里的布偶——布偶的小兔子耳朵贴着他的脸,像妹妹在轻轻拍他的背,说“哥,不疼”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灼痛终于减轻了。李通靠在洞壁上,看着地上的影鸦蛋,突然发现蛋上的黑纹动了动,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。

“蛋怎么了?”李通问。

影七也发现了异常,他蹲下身,仔细看着影鸦蛋:“好像是里面的小影鸦要破壳了……不对,这不是正常的破壳,是里面的煞气在躁动。”

他伸出手,指尖碰了碰蛋壳,突然缩回手,眼里满是震惊:“里面有域外煞气!和我爹当年碰到的一样!”

域外煞气?李通的心猛地一沉——清玄道长说过,域外之物三百年前就来过一次,难道血影门养影鸦蛋,就是为了用域外煞气养鸦?

就在这时,影七怀里的唤鸦哨突然响了起来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,像在求救。影七脸色一变:“是族长的信号!雾隐村出事了!”

李通也急了——老药还在雾隐村,还有那些躲在门后的孩子,要是血影门的人去了,他们肯定活不成。他挣扎着站起来,后背的伤口虽然还疼,却已经能用力了。

“我们回去!”李通说,声音很沉,却很坚定。

影七点点头,把影鸦蛋放进布包,背在背上。两人朝着雾隐村的方向跑去,松树林里的雾越来越浓,把他们的身影裹在里面,像两颗被风吹动的尘埃,却带着比山还沉的执念,朝着危险跑去。

而在雾隐村,老药正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,站在村口,挡住了十几个血影门弟子。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锦袍的汉子,腰间挂着三道银线的令牌,面容阴鸷,眼神像毒蛇——正是血影门的二长老,周厉,筑基初期的修为,周玄的弟弟。

“老东西,把影鸦族的人交出来,还有那个叫李通的小杂种,我可以饶你不死。”周厉的声音阴恻恻的,手里的长剑泛着暗红色的光,正是周玄的血牙剑,“不然,我就把这个村子烧了,让里面的人都变成血傀。”

老药握紧铁剑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知道自己不是周厉的对手,却还是站在村口,像棵扎在土里的老松:“要杀要剐,冲我来,别伤害村里的人。”

“冥顽不灵!”周厉怒吼一声,长剑朝着老药劈去。老药举起铁剑挡住,却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,胸口发闷,吐出一口血。

村里的女人和孩子躲在门后,看着老药被打,吓得瑟瑟发抖,却没人敢出来——他们知道,自己出去也只是送死。

就在周厉的长剑要再次劈中老药时,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突然从雾里冲出来,柴刀带着骨爆的气,朝着周厉的手腕砍去。

“谁?!”周厉愣了一下,赶紧撤刀。

李通站在老药面前,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,血顺着衣裳往下流,却眼神坚定地看着周厉:“你的对手是我。”

影七也从雾里冲出来,站在李通身边,手里握着短匕:“还有我。”

周厉看着他们,脸上的阴鸷变成了残忍:“两个小杂种,正好一起杀了,给我哥报仇!”

他举起血牙剑,剑身的暗红色灵光越来越亮,朝着李通和影七劈过来。李通和影七对视一眼,同时展开影步,朝着周厉冲去——他们知道,这一战,要么赢,要么死,没有退路。

李通握着柴刀,朝着周厉冲去。他的骨头里,传来“嗡”的一声轻响,是骨鸣,像敲在石上的钟,沉,却很亮。

他知道,这一战很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