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依旧沉默寡言,降低存在感。
第一次见到皇帝,在御花园,我跪在人群中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。
心中的恨意让我几乎要克制不住颤抖。
但我屏住呼吸,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进眼底最深处,再抬头时,脸上只剩下一片符合身份的、诚惶诚恐的敬畏和胆怯。
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我的脸,没有停留。
很好。
机会很快来临,依旧是那场庆祝边疆捷报的水榭小宴,甜羹呈上。
我看着那队捧着白玉盅的宫女走过来,看着那个眉眼稚嫩的小宫女脚下踉跄,托盘倾斜——
就是现在!
我猛地起身,如同前次那样去“扶”托盘,手腕极快地一托一挡。
袖中指尖藏着的,却不是那“哑喉”的粉末。
而是一小撮无色无味的细盐。
我弹入了最靠近御前的那一盅。
那盅羹,按照惯例,会先奉给当时位份最高的华妃。
小宫女惊慌跪下,领头太监呵斥,亲自端走那盅羹。
一切如常。
皇帝没有碰那盅羹,它被奉给了华妃。
华妃尝了一口,柳眉微蹙,似乎觉得味道有些怪,但并未多想,碍于皇帝正在兴头上,也没说什么。
我平静地坐回席位。
这一次,我不是要下毒。
我只是在做一个简单的测试。
测试我的动作是否足够快且隐蔽,测试在那种突发情况下,是否有除了我预判之外的、隐藏的眼睛在盯着御前的饮食。
结果很好。
没有任何异常。
皇帝甚至没有多看那盅羹一眼。
盐,无害,即便被发现,也最多落个“毛手毛脚”的评语,无伤大雅。
但成功的试探,让我心底的冰层裂开一丝缝隙。
很好,计划的第一步,可行。
我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一些极其寻常的东西。
晨间花瓣上的露水——用来煮茶,味道会更清甜;梅花蕊里收集的细雪——据说窖藏后沏茶别有风味;还有御茶房丢弃的、品相略有瑕疵但香气最浓的茉莉香片——我借口喜欢其香气,要了些回来装入香囊。
都是最不起眼、最无危害的东西,甚至带着点文人雅士和后宫女子附庸风雅的调调。
我依旧偶尔去御花园“偶遇”皇帝,依旧弹那曲《杏花天影》,依旧获得那一点“有点特别”的评语。
但我不再进一步争宠,反而显得更加安静本分。
同时,我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,将前九十八世得知的、关于某个官员极其隐秘的贪墨消息,匿名递送到了御前一位刚正不阿的御史手中。
消息传递的方式,借鉴了某一世我从一个被处死的细作那里看来的手法,干净利落,毫无痕迹。
几天后,前朝传来消息,那个官员被革职查办。
皇帝在批阅奏折时,似是随口对苏培盛提了一句:“这消息来得倒是蹊跷,却也及时。”
苏培盛低声应和:“许是天佑皇上,肃清朝纲。”
皇帝轻笑一声,没再说话。
我知道,他心里那根怀疑的弦,被轻轻拨动了一下。他不会相信什么天佑,他会怀疑是政敌举报,或是其他势力插手。这点怀疑,就够了。
这汪水,需要先搅浑一点点。
时机渐渐成熟。
我注意到皇帝近几日批阅奏折至深夜,神色间颇有疲惫烦躁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