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抽干我半身血的那天,帅府的庭院里,飞着漫天大雪,一如我十六年前被卖入烟花巷的那个冬日。
他说,楚清言,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哥,封诀。
这句话,我等了十六年,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,等到一个在泥水里打滚的妓子。可我没等来想象中的温情与救赎,只等来了他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话:“但你,也是救如烟唯一的药引。”
我被他绑在冰冷的铁床上,手脚被牛皮筋带死死地捆住。那个被他称作“如烟”的女人,就依偎在他怀里,用一双和我极其相似的眼睛,悲悯又恶毒地看着我。她叫柳如烟,是艳冠全城的军妓,也是封诀将军心尖上的白月光。
而我,楚清言,是他刚从青楼里赎出来的、一个让他感到无比羞耻的亲妹妹。
锋利冰冷的针管,毫不留情地刺入我纤细的胳膊。我疼得浑身一颤,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。多年的折磨与病痛,早已将我的身体掏空,此刻的我,不过是一具任人宰割的、残破的布娃娃。
血液,顺着透明的软管,汩汩地流出,流向那个躺在另一张床上,面色苍白的女人。
封诀紧紧握着柳如烟的手,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焦急。“如烟,别怕,有我在。”
他的声音真好听,像春日里的暖风。可惜,这阵风,永远也吹不到我身上。我费力地转过头,看着这个我名义上的哥哥,这个权倾一方的镇北大将军。他的眉眼是那么熟悉,和我记忆深处那个给了我半块馒头的大哥哥,渐渐重合。
真的是你吗……我张了张嘴,却只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。
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,但那里面,没有半分兄妹重逢的喜悦,只有赤裸裸的厌恶与不耐。“楚清言,这是你欠我的。当年若不是为了找你,我们全家又怎会落入匪窝,我又怎会和如烟失散?你这条命,本就该是她的。”
我欠他的?
原来,我十六年的颠沛流离,十六年的血泪屈辱,在他眼里,竟是我欠他的。
我笑了,血腥味顺着喉咙涌上来,眼前开始阵阵发黑。我看见柳如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对我露出了一个胜利的、无声的笑容。
而封诀,从始至终,都没有再看我一眼。
2
柳如烟中的毒,很奇特。
军医说,此毒名为“血枯”,中毒者血液会日渐枯竭,除非有血缘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作为药引,以血换血,方有一线生机。
而我,就是那个“一线生机”。
封诀找到我的时候,我正被鸨母吊在院子里毒打,因为我昨夜又咳了血,弄脏了客人的床单。他像个天神一样从天而降,一脚踹开了青楼的大门。那一刻,我以为我等到了我的救赎。
他将我带回帅府,给我换上干净的衣服,请来最好的大夫。我以为,十六年的噩梦,终于要结束了。
直到他带我去看柳如烟。
那个女人躺在锦被里,美得像一幅画,也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瓷器。她看见我,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,随即变成了深深的嫉妒与怨毒。她抓着封诀的袖子,咳得梨花带雨:“阿诀,她……她就是你的妹妹吗?真好,你终于找到她了……”
封诀连忙将她搂在怀里,轻声安慰,看我的眼神却愈发冰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