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人,您醒醒?”
带着怯意的声音在耳边盘旋,像羽毛扫过心尖,又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执拗。苏婉音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,入目是熟悉的流苏帐幔,水红色的锦缎上绣着缠枝莲纹样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,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、雨后泥土的腥甜。这味道太熟悉了,熟悉到让她心脏猛地一缩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。
“水……”她哑着嗓子开口,喉咙干得像是要裂开,每一个字都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痛感。
“哎,水来了!”青禾的声音立刻雀跃起来,伴随着一阵轻手轻脚的响动,一只温热的白瓷碗被递到了嘴边。苏婉音微微侧头,温热的水滑过喉咙,带来一丝舒缓的凉意,也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。
她抬起眼,看向眼前的青禾。梳着双丫髻,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,眼神清澈,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。这是……几年前的青禾?
苏婉音的心跳骤然加速,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坠回谷底。她记得青禾,记得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,后来在她被柳如媚陷害、关进柴房时,偷偷给她送过一次吃的,被发现后,活活打死在了院子里。
那时候的青禾,脸上早已没了这般稚气,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惶恐。
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”苏婉音的声音依旧沙哑,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
青禾愣了一下,随即答道:“夫人,现在是民国十二年,三月初十啊。您昨夜做了噩梦,哭喊了半宿,后来就一直昏睡,可把奴婢吓坏了。”
民国十二年,三月初十。
这几个字像是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苏婉音的心上。她不是应该死了吗?死在民国十四年的那个寒冬,死在冰冷的产房里,血染红了身下的褥子,也染红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。
临死前,她看到的最后一幕,是柳如媚穿着一身刺眼的大红喜服,依偎在沈慕辰怀里,嘴角噙着胜利者的微笑,冷漠地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。而她腹中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,那个她盼了许久的孩子,也随着她的死亡,彻底化为了泡影。
可现在……她回来了?回到了两年前?
苏婉音猛地坐起身,动作之快让青禾吓了一跳。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,白皙、纤细,虽然因为刚醒来有些苍白,却充满了生机,没有一丝常年卧病的枯槁。她再抚上自己的小腹,那里平坦光滑,感受不到任何异样。
不对。
就在这时,一股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感觉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,带着尖锐的刺痛,瞬间攫住了她。她下意识地捂住嘴,眉头紧紧蹙起,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。
是这种感觉……
苏婉音的瞳孔骤然收缩,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这种剧烈的孕吐反应,是她前世怀上身孕后,日夜折磨她的“礼物”。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体虚,才会比寻常孕妇痛苦百倍,直到临死前,柳如媚在她耳边低语,她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。
可现在,她分明刚刚重生,腹中尚未有孕,为什么会感受到这种熟悉的痛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