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第4章 果然,天色刚蒙蒙亮,靖安侯世子府门前那摊雨水还未干透,他雨夜跪求晋阳王妃而不得见的消息,便插上翅膀般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。

茶馆里的说书人最是会拿捏时机,惊堂木一拍,便将这桩旧事新谈编成了段子:“一卷焦经,半生辜负,如今红颜归他人,悔断肝肠也无门。”引得满堂唏嘘。

那声落处,铜壶正咕嘟冒着热气,茶烟袅袅升腾,混着窗外湿冷的晨雾钻入鼻尖,仿佛连空气都浸透了旧情难续的酸苦。

台下老客啜一口浓茶,舌尖微涩,耳畔余音绕梁,竟分不清是说书人的叹息,还是自己心底那一声轻轻的“可惜”。

这风声甚至吹进了深宫,连久不问外事的太后听了,也只是拨了拨佛珠,轻飘飘地落下一句:“这孩子,活该。”佛堂内檀香缭绕,紫铜香炉中灰烬微动,一缕青烟扭曲如怨魂,悄然散入寂静的帘幕深处。

彼时,孟昭宁正在冷华阁中,听着赵嬷嬷从外面带回来的各路传言。

屋内炭火将尽,铜盆里残红明灭,映得她素白指尖微微泛暖,而袖口垂落的冰蚕丝却仍带着清晨的凉意。

窗外细雨初歇,檐角滴水声清冷入耳,一声、两声,像极了当年听雪斋焚毁那夜,瓦砾间渗出的血滴坠地之音。

她神色平静,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,建窑黑釉盏沿残留一圈淡褐茶渍,雾气氤氲了她眼底的寒意。

“他若真懂悔,”她淡淡开口,“就不该去王府门前演那出苦情戏,而该去城西的乱葬岗,给我正经烧几张纸钱。”

念头微动——韩崇文近来屡次查访旧案,似有意翻出当年听雪斋大火的真相。

此人虽效忠萧景珩,却尚存一丝良知。

若能借他之手,让那半块玉佩重见天日……倒不失为一步妙棋。

况且,那残迹若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,反成祸患;不如先引官面介入,置于光天化日之下。

她提笔在面前的笺纸上,重重写下一个字:“允。”狼毫落纸,墨迹浓重如刀锋斩落,纸面微颤,似应和着她胸中沉寂已久的杀机。

当夜,月黑风高。

大理寺少卿韩崇文带着两名心腹,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早已化为废墟的听雪斋。

焦土之上,枯枝横斜,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断裂声,如同骸骨呻吟。

夜风穿行于断壁残垣之间,呜咽作响,夹杂着远处野犬低吠,令人脊背发凉。

韩崇文蹲身拨开覆土,指尖触到一块硬物——冰冷、粗糙,边缘锐利如刃。

在一根烧得焦黑的倒塌梁柱之下,他们果然掘出了一枚碎裂的玉佩。

玉佩的一角浸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,指腹抚过,黏滞微涩,仿佛还凝着未散的怨念。

旁边还有几页烧得残破的《药师经》书页,纸角蜷曲焦黄,残字依稀可辨:“愿一切众生……离苦得乐……”火折子的光摇曳不定,映在韩崇文脸上,忽明忽暗,照出他眼中翻涌的怒涛。

他借着火光,仔细比对那上面的笔迹,确认无误,正是出自崔家贵女孟昭宁之手。

他攥紧了那半块冰冷的玉佩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火:“堂堂崔家贵女,竟遭此毒手……此案,我必追到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