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整的伞,只剩下一具光秃秃的伞骨。
台下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。他们以为我疯了。
柳莺莺也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。
我没看任何人,只是举着那光秃秃的伞骨,对着秦伯的方向,轻轻点了点头。
秦伯愣了一秒,随即反应过来,手指在琴弦上一拨,乐声陡然一转,从刚才的华丽飘逸,变得苍凉悲戚。
我动了。
我将那撕下来的破碎绸布,一圈一圈,缠绕在我的手臂上。
它们像折断的翅翼,像挣不脱的枷锁。
我舍弃了所有技巧,舍弃了所有华丽的动作。我只是在舞动,用我的身体,去演绎一个破碎的美人,一个坠入凡尘、翅膀被折断的仙子。
我的舞蹈里,有不甘,有挣扎,有绝望,还有那绝望中生出的,最后一丝凄美。
那光秃秃的伞骨,成了我的剑,我的杖,我刺向命运不公的长枪。
破碎的绸布,随着我的舞动而飘飞,像血,像泪,像一场盛大而悲壮的祭奠。
台下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被震住了。他们看到的不只是一个舞蹈,而是一个故事,一个生命的呐喊。
一舞终了,我单膝跪地,力竭般垂下头。
静默。
长久的静默之后,不知是谁,第一个鼓起了掌。
紧接着,掌声雷动,经久不息。
我赢了。
用她毁掉我的方式,赢得了我的一切。
我站起身,在漫天喝彩声中,看向台下已经面如死灰的柳莺莺。
我对着她,无声地说了一句。
“谢谢你的伞。”
那一刻,我看见她眼里的光,彻底熄灭了。
5
上元节那一舞,让我裴絮的名字,一夜之间响彻京城。
人人都说教坊司出了个仙子,能把一把破伞舞出魂来。无数的帖子雪片似的飞进崔妈妈的院子,指名道姓要见我。
我的身价,水涨船高。
柳莺莺彻底垮了。她被关了禁闭,听说在屋子里砸光了所有能砸的东西,哭得嗓子都哑了。首席的位子,自然也空了出来。
崔妈妈没有立刻宣布由我接替,她只是让人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间。
她的房间里总是焚着一种很特别的香,沉甸甸的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她亲自给我倒了杯茶,茶水很烫,白色的雾气氤氲了她的脸。
“裴絮,你很好。”她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“都是妈妈教导有方。”我捧着茶杯,低眉顺眼。
“少来这套虚的。”崔妈妈哼了一声,“柳莺莺那把伞,是你动的手脚吧?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,但脸上依旧平静。“妈妈明鉴,裴絮不敢。”
“不敢?”崔妈妈放下茶杯,杯底和桌面碰撞,发出一声轻响。“你有什么不敢的?上元节当晚,负责检查所有道具的人,是你主动找的我,说你愿意代劳。我当时还当你顾全大局,现在想来,你怕是早就计划好了吧?”
我的后背,渗出了一层冷汗。
这老狐狸,什么都看在眼里。
没错,柳莺莺那把新伞上的手脚,是我做的。
我用的法子很简单,就是在伞骨的关键连接处,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浸泡过。那药水无色无味,平时看不出任何问题,但只要伞快速旋转,离心力达到某个点,那处榫卯就会立刻变得脆弱,然后断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