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，王大壮被安卓手机刺耳的闹铃惊醒。
那铃声是他特意设置的唢呐版《爱情买卖》，声音尖锐得能刺穿耳膜，每次响起都让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猛地从睡梦中拽出来。
他摸索着抓起那台屏幕碎裂的华为千元机，蛛网般的裂痕从右上角蔓延开来，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，指尖划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碎片，带来一种粗粝的触感。
指纹识别失败了三次才成功解锁——碎屏让指纹识别区总是失灵，湿气重一点或者手指稍微干燥些就立马罢工。
他习惯了这种每日清晨与科技的第一次微小搏斗。
微信弹窗跳出社区通知：“接上级指示，本日启动‘数字文明提升周’，所有居民需按数字消费等级分区活动。详情请扫码查看。”
那二维码小小的，像个黑洞洞的入口，镶嵌在官方通告的冰冷文字下方。
他皱眉，用指甲边缘刮了刮屏幕上那道最深的裂痕，似乎这样就能把通知抹掉。
他推醒身旁睡得正沉的妻子李秀芬：“秀芬，醒醒，今天送娃小心点，听说又要搞什么数字治理，怕是幺蛾子不少。”
李秀芬嘟囔着，揉着惺忪睡眼，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床头柜。
她的iPhone14屏幕随着她的靠近自动亮起，面容识别瞬间解锁，流畅得没有一丝迟滞，冷白的光照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。
“咱俩手机不一样，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，你去接孩子被拦在外头...”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。
话没说完，两人手机同时响起尖锐警报。那不是普通的通知音，而是类似防空警报的凄厉声响，穿透清晨相对宁静的空气，让人心头一紧。
猩红色的官方弹窗强制覆盖整个屏幕，字体加大加粗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温馨提示：今日7时至19时实施‘数字素养分层管理’，请立即前往对应生活区域。
共建数字文明，共享美好生活！违规者将影响个人信用积分！”
“又来了！”王大壮啐了一口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。
小区里早已乱成一团。物业经理张胖子亲自带队，几个保安正手忙脚乱地用崭新的黄色隔离带划分通道，像是在布置某个荒诞剧的舞台。
左边通道入口挂着闪烁的“高价值用户专属通道”电子灯牌，散发着柔和的、近乎奢侈的蓝光；
右边则立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，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“普惠用户通道”，顶端挂着一个老式的节能灯泡，发出惨白而微弱的光，像垂死挣扎的萤火。
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、腋下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，举着充电喇叭，声音被放大得有些失真，反复喊话：
“苹果Pro系列、华为保时捷设计走左道！其他品牌旗舰机次左道！千元机老年机走右道！自觉扫码认证！提高通行效率！”
楼下邻居张大爷举着他那台堪称古董的诺基亚105，屏幕还是绿光的，在原地转圈，茫然无措：“我这诺基亚算啥道？这上头也没码可扫啊？”
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瞥了一眼，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：“老年机走最右侧无障碍通道。”他指了指最边上一条更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路径。
“无障碍？”张大爷耳朵有点背，但听清了这个词，顿时瞪起眼，“我腿脚好着呢！用不着特殊照顾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