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天……我出门的时候,”他慢慢开口,声音干涩,“你为什么不拦着我?”
我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。
来了。
我抬起头,看着他,表情无辜又悲伤:“哥,我怎么拦?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气,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。”
“你说了我不会听,和你有没有说,是两回事!”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,“你以前每次都会说的!每次都像个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嗡!为什么偏偏是那一次,你没有说?”
他死死地盯着我,像要在我脸上盯出一个洞。
上辈子,他也是这么质问我的。
只不过,上辈子的质问,是建立在“我提醒了,但还是出事了”的基础上。他把我的提醒,扭曲成诅-咒。
这辈子的质问,是建立在“我没有提醒”的基础上。
他开始怀疑我的“不作为”。
我垂下眼睑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。我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委屈和后怕。
“因为……因为前几次我提醒你,你都骂我乌鸦嘴,还把我推开。我怕了,哥。我不敢再说了。”
我把“怕”这个字,咬得很重。
夏璟的呼吸一窒。
他想起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对我的。那些不耐烦的推搡,那些恶狠狠的咒骂。
我的理由,无懈可击。
是他的暴躁,堵住了我的嘴。
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指责我。
但他眼里的怀疑,并没有消失。
反而,因为找不到宣泄的出口,而变得更加浓稠,更加阴暗。
他看着我,看了很久很久。
然后,他说:“夏燃,你是不是……在怪我?”
第五章晚宴
“我怎么会怪你呢?哥。”
我抬起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,语气真诚又恳切,“你是我哥啊。你出事,我比谁都难过。我只恨我自己,恨我为什么那么胆小,为什么不敢再多劝你一句。”
我说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一颗,两颗,砸在手背上。滚烫。
夏璟看着我的眼泪,眼神里的攻击性慢慢减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、疲惫的情绪。
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太多疑了。
妹妹只是被他以前的坏脾气吓到了,他怎么能把责任怪到她头上?
他不再说话,转过头去,重新盯着天花板。
我知道,我暂时安全了。
但我也知道,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就只会生根发芽,绝不会枯萎。
夏璟在医院住了一个月。
这一个月里,他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。他的朋友来看他,想逗他开心,他也没有任何反应。
他瘦了很多,眼窝深陷,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。那股少年人的张扬,被彻底磨平了。
他像一个提前苍老了十岁的男人。
出院那天,爸妈决定在家里办一个小型的晚宴,请一些亲近的亲戚朋友来,算是给夏璟“冲冲喜”。
我不知道一个撞死自己女朋友,自己也变成了残废的人,有什么喜可以冲。
但我没有反对。
我像一个最体贴懂事的妹妹,帮着妈妈准备晚宴的菜肴,布置客厅。
夏璟坐在轮椅上,被爸爸推着,在客厅里和来的叔叔伯伯们说话。
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,左边的裤管是空的,看起来有些晃荡。他努力地笑着,应酬着,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