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 章:冰下的异常脉动
陈风吐出的白气在防寒面罩上凝成霜花,他抬手敲了敲护目镜,镜片上的冰碴哗啦掉下来。零下五十八度的风跟刀子似的刮过冰原,连最耐寒的雪橇犬都缩着尾巴躲在雪地车后面,活像被班主任训话的差生。
“我说老陈,这鬼天气跟失恋的姑娘似的,说变脸就变脸啊。” 队员小王抱着保温壶往嘴里灌热水,蒸汽刚冒头就冻成了细小的冰晶,“温度计都快冻得罢工了,咱这观测点还设不设?”
陈风扯掉手套,露出冻得发红的手指在雪地车仪表盘上敲了敲。指南针跟喝了假酒似的疯狂打转,指针撞得表盘嗡嗡响。他皱眉往天边瞅,原本该是晴空万里的南极午后,不知何时爬满了诡异的紫灰色云层,像是有人把稀释的墨汁泼在了蓝丝绒上。
“把设备搬出来抓紧弄,” 他把防风镜往上推了推,眼角的疤痕在寒风里微微发紧,“这云层不对劲,咱得赶在暴雪来之前撤回去。”
远处的冰川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幽蓝,冰裂隙像大地咧开的嘴,藏在积雪下的冰棱折射出冷光。陈风踩着冰爪靴在雪地上敲了敲,听着脚下传来的闷响 —— 这是他在南极混了十五年练出的本事,能靠声音判断冰层厚度。
“张教授,传感器埋深再加深半米,” 他朝正在调试设备的老头喊,“上次那批数据不是说冰下有异常反射波吗?这次给它来个‘刨根问底’。”
张教授推了推冻得结霜的眼镜,指挥两个年轻队员用冰钻往下打洞。钻头钻进冰层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,听得人牙酸。陈风掏出卫星电话想给科考站报个平安,屏幕却跳了串乱码,信号格跟心电图似的直往下掉。
“什么情况?这破电话是又‘躺平’了?” 小王凑过来看热闹,“昨天不还好好的吗,难道被企鹅啃了天线?”
陈风拍了拍电话背面的积雪,屏幕突然闪了下就彻底黑了。他心里咯噔一下,抬头看见西边的天际线泛起诡异的绿光,不是极光那种柔和的流动感,倒像是电焊枪烧穿钢板时的刺眼光斑。
“全体注意,五分钟内收队!”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,往雪地车那边走的脚步带起一串冰碴,“把设备往车上扔,别管什么整齐不整齐了,暴雪要来了!”
队员们还在嘻嘻哈哈收拾东西,没人把这话当真。毕竟在南极,陈风的 “狼来了” 比天气预报还频繁,上次说有暴风雪,结果大家裹着羽绒服在雪地里等了俩小时,只飘了几片雪花,被笑了整整一周 “老年痴呆前兆”。
“队长,您这是不是有点太‘草木皆兵’了?” 负责记录数据的女生抱着笔记本电脑,屏幕上还在滚动着冰层温度曲线,“这云层看着挺温柔的……”
话没说完,一阵狂风突然从冰谷里卷出来,带着冰粒打在脸上跟针扎似的疼。刚才还慢悠悠飘着的云层突然变得跟煮沸的水似的翻滚起来,天边的绿光越来越亮,连空气都开始发颤。
“不想被冻成冰雕就赶紧上车!” 陈风扯着那个女生往雪地车跑,余光瞥见远处的冰裂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,积雪像被无形的手掀开的地毯,露出底下幽黑的深渊。
两个雪地车引擎同时嘶吼起来,轮胎碾过冰层发出咯吱声。陈风坐在副驾驶座上,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冰川,指节捏得发白。十五年极地向导生涯,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气 —— 就像整个南极突然被按下了加速键,所有的自然规律都开始 “摆烂”。
*** 冰隼七号科考站的恒温舱里,林夏正对着六块显示屏犯迷糊。
电脑屏幕上的地磁监测曲线跟疯了似的上下跳跃,原本该稳定在 45 微特斯拉左右的数值,半小时内掉了快一半。她抓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,热咖啡溅在手套上都没感觉 —— 这双手套是特制的,能防零下百度的低温,也顺便隔绝了所有 “生活小确幸”。
“我说夏姐,这数据是不是喝假酒了?” 研究生小周揉着眼睛凑过来,他刚熬了个通宵整理样本数据,眼下的黑眼圈比熊猫还夸张,“传感器坏了吧?我昨天就说这批设备是‘残次品’,采购部肯定吃回扣了……”
林夏没接话,调出近三个月的地磁记录对比。曲线原本像心电图似的平稳波动,从昨天开始就有点 “躁动不安”,到今天凌晨突然跟蹦迪似的剧烈起伏。她摸着下巴上的痘印 —— 这是长期熬夜的勋章,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,把数据导入建模软件。
“去检查三号传感器,” 她头也不抬地说,声音里带着咖啡因刺激出的亢奋,“在东南方向五公里那个冰穹,上次你说信号有点飘的那个。”
小周哀嚎了一声,抱着保温杯往装备间挪:“夏姐你这是要我‘猝死’在工作岗位上啊,我妈还等着抱孙子呢……”
林夏瞥了眼墙上的时钟,下午三点十七分。南极的极昼还没结束,窗外永远亮得像不落的太阳,只是今天的阳光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,落在雪地上反射出惨白的光,看得人眼睛发涩。
她点开全球地磁监测网络的共享数据,发现不止南极,北极圈的监测站也出现了类似波动。但诡异的是,所有数据都停留在十分钟前,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。
“搞什么?服务器又‘罢工’了?” 她嘀咕着拿起桌上的对讲机,调到陈风他们的频道,“冰隼呼叫猎鹰小队,听到请回答,完毕。”
对讲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,像夏天没关紧的纱窗传来的蚊子叫。林夏皱了皱眉,又试了试应急频道,还是同样的噪音。她起身走到窗边,看见远处的冰原尽头泛起灰黑色,像是有人往牛奶里倒了墨汁。
这时候小周背着设备包从外面跑进来,防寒服上结着层白霜,进门就嚷嚷:“夏姐,外面风突然变大了!我刚走到门口差点被吹飞,感觉像被一百个电风扇同时对着脸吹……”
林夏的心莫名揪了一下,抓起挂在墙上的防风镜:“跟我去观测塔看看。”
观测塔在科考站最高的楼顶,铁皮楼梯被冻得冰凉,踩上去咯吱作响。站在塔顶往下看,整个冰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的粥,雪粒被狂风卷成旋转的漏斗,远处陈风他们的雪地车像两只甲壳虫在白色巨浪里颠簸。
“他们怎么还没回来?” 小周往手心里哈着气,“按计划早该到了啊,不会是迷路了吧?”
林夏没说话,举着望远镜盯着雪地车的方向。突然,望远镜里的景象晃了一下,不是手不稳的那种晃,而是像隔着水看东西似的扭曲。紧接着,天边那道绿光突然炸开,变成漫天飞舞的绿丝带,美得让人忘了呼吸。
“极光?现在不是极光季啊……” 小周掏出手机想拍照,屏幕刚亮起就黑了,“我去,手机怎么没电了?刚充满的啊!”
林夏的目光突然被科考站广场上的指南针吸引 —— 那个半人高的金属指针,此刻正在疯狂旋转,快得像要飞起来。她突然想起大学时教授讲过的地磁反转理论,当时觉得那是几百万年才会发生的事,跟恐龙灭绝一样遥远。
但现在,她看着屏幕上停滞的数据,听着对讲机里的噪音,望着天边诡异的极光,后脖颈突然冒出一层冷汗。
就在这时,整个科考站突然晃了一下,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桌上的烧杯摔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窗外的绿光瞬间变得刺眼,把雪地照得跟手术室似的惨白。
“怎么回事?地震了?” 小周抱着观测塔的栏杆,声音都在发颤。
林夏没回答,她死死盯着手腕上的运动手表 —— 那是带指南针功能的款式,此刻指针像疯了似的乱转,最后 “咔哒” 一声卡在了表盘边缘,指着完全相反的方向。
她突然抓起对讲机,用尽全身力气喊:“陈风!立刻回来!马上!”
这次对讲机里传来了回应,但不是人声,而是一阵刺耳的尖啸,像是金属被撕裂的声音,刺得耳膜生疼。紧接着,尖啸声戛然而止,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。
远处的雪地车正在掉头,车辙在雪地上划出两道凌乱的弧线。但它们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,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潭。林夏看见其中一辆车突然歪了一下,半个车身陷进了雪地里,扬起一片白色的雪雾。
风突然变大了,观测塔的铁皮发出呜呜的响声,像是谁在哭。林夏扶着冰冷的栏杆,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动,不是地震那种剧烈的摇晃,而是一种持续的、低频的震颤,从冰层深处传上来,透过鞋底钻进骨头缝里。
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磁场监测仪,屏幕上的数值正在断崖式下跌,红色的曲线像瀑布似的坠到底部,然后彻底变成了一条直线。
“完了。” 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像是被冻僵的舌头在打架,“这下真的‘玩脱’了。”
小周还在那边摆弄手机,突然 “哇” 地叫了一声:“夏姐!你看!我的手机指南针指着南边!但我明明记得我们现在是在南极啊!”
林夏抬头望向天边,那片诡异的绿光正在变成紫色,像燃烧的火焰在天边翻滚。她知道,有些东西永远不一样了。就像你以为只是手机死机,却发现整个世界的电源都被拔掉了。
远处的雪地车已经看不见了,被越来越浓的风雪吞没。林夏抓起对讲机,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陈风的名字,声音在空旷的观测塔里回荡,最后消散在窗外呼啸的风声里,连一丝回音都没留下。
科考站的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,然后所有屏幕同时黑了下去。整个世界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,只剩下风穿过铁皮缝隙的呜咽,和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。
林夏摸着黑扶住墙壁,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,突然想起陈风出发前说的话 —— 在南极,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是死神的邀请函。当时她还笑他太迷信,现在才明白,这片白色的荒原,从来就没真正温柔过。
风雪敲打着观测塔的窗户,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,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门。林夏缩了缩脖子,把防风镜重新戴好,转身往楼梯口走。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,她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,还得想办法把陈风他们弄回来。
只是她不知道,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,不是暴风雪那么简单。这是地球深处传来的喘息,是沉睡亿万年的巨兽睁开了眼睛,而他们,恰好站在了巨兽的鼻尖上。
楼梯间的应急灯突然亮了,发出昏黄的光,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投在结着薄冰的地面上,像一条扭曲的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