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第 4 章:极光下的阴影

科考站的铁皮屋顶被暴雪砸得咚咚响,像有人拿大锤在外面敲。林夏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成四瓣,分给围坐在一起的队员,饼干渣掉在桌上,小王立刻伸手去抢,动作快得像饿了三天的野猫。

“至于吗?” 张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,把自己那瓣往小王面前推了推,“我这牙口啃不动这玩意儿,跟嚼玻璃碴子似的。”

小王嘴里塞得鼓鼓囊囊,含混不清地说:“教授您别‘凡尔赛’了,现在半块饼干都能引发‘血案’。” 他指了指墙角的空纸箱,“昨天我看见陈队把最后两包巧克力藏进了医疗箱,说是给‘重伤员’留的,谁知道他是不是想‘中饱私囊’。”

林夏皱了皱眉,刚要说话,就看见陈风掀开门帘走进来。他身上的冲锋衣结着层白霜,摘下防风镜时,睫毛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。“刚才清点物资,发现少了三听罐头,” 他把冻得硬邦邦的手套往桌上一摔,声音里带着火气,“谁拿的?自己交出来,不然别怪我翻箱倒柜了。”

屋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有发电机的嗡嗡声在角落里打转。小李下意识地往身后的背包挪了挪,背包拉链没拉严,露出半截罐头铁皮。林夏看得清楚,心里叹了口气 —— 这已经是三天内第三次丢东西了。

“不是我说你,陈队,” 小王突然站起来,踢了踢旁边的凳子,“物资分配本来就不公平,凭什么你和林夏能多喝半杯热水?现在丢了东西倒来问我们,说不定是你自己藏起来了!”

陈风的眼神冷得像南极的冰,他往前走了两步,小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“我藏没藏,你可以去搜我的房间,” 陈风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,“但要是被我查出是谁拿的,别怪我按队规处理 —— 直接取消三天的食物配额。”

“队规?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讲队规?” 小王梗着脖子喊,“说不定明天我们就成了南极的‘永久展品’,守着规矩能当饭吃?”

林夏突然站起来,手里的金属水杯重重磕在桌上:“够了!” 她走到小王面前,指着他背包里露出的罐头,“那是什么?要不要我帮你拿出来给大家看看?”

小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手忙脚乱地把背包往身后藏。“不是我…… 这是……”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,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,“我就是太饿了,昨天晚上饿得睡不着,就…… 就拿了一听,想着今天偷偷还回去的。”

陈风弯腰捡起地上的罐头,铁皮上还留着牙咬的印子。“这是应急罐头,” 他的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,“上次冰崩的时候就该拿出来,是林夏说要留到最紧急的时刻。” 他把罐头放在桌上,“从今天起,所有物资由我和林夏共同保管,每天早上统一发放。”

没人说话,屋里的气氛僵得像块冻硬的腊肉。林夏看着窗外,极光又变了颜色,这次是诡异的粉红色,像有人把番茄酱泼在了天上。她拿出辐射检测仪,屏幕上的数字跳得飞快,已经超过了安全值的三倍。

“别靠近窗户,” 她把检测仪举起来给大家看,“这极光有辐射,长时间暴露可能会灼伤皮肤,严重的话…… 可能影响造血功能。”

“造血功能?那不就是要变成‘吸血鬼’了?” 小王嘟囔着,却还是下意识地往远离窗户的方向挪了挪。

陈风突然走到发电机旁,侧耳听着机器的运转声。“不对,” 他皱起眉,“声音比昨天更闷了,像是有东西堵着进气口。” 他抄起扳手蹲下去,刚拧开两个螺丝,一股黑烟就冒了出来,呛得他直咳嗽。

“我的天,这是要‘罢工’的节奏啊!” 小周捂着鼻子后退,“没了发电机,我们不就成了冰窖里的‘冻肉’?”

林夏凑过去看,发电机的滤网堵满了冰碴和灰尘,像是被人故意塞了团棉花。“不是机械故障,” 她用镊子夹出一块冰碴,“是冷凝水结冰堵塞了,这是地磁异常导致的温度骤变引起的。”

“说人话。” 陈风抹了把脸上的黑灰,鼻尖沾着的油污让他看起来像只花脸猫。

“就是发电机‘感冒’了,” 林夏拿起螺丝刀开始拆卸滤网,“得给它做个‘微创手术’,换个新滤网,再裹层保温棉。” 她抬头看见陈风盯着自己的手,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戴手套,指尖已经冻得发红,“看什么?还不赶紧拿新滤网来?”

陈风转身去工具箱翻找,林夏趁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。螺丝刀在她手里灵活得像根筷子,拆卸零件的速度让旁边的小王看直了眼。“夏姐,你这手艺能去路边摊修自行车了,绝对是‘技术流’。”

“以前在实验室修过比这复杂十倍的光谱仪,” 林夏头也不抬地说,“当时导师说我不去当修理工可惜了,现在看来,还真算‘技多不压身’。”

陈风拿着滤网回来时,正好看见林夏把最后一个零件装回去。他递过滤网的手顿了顿,“没想到你还会这个。”

“没想到的事多着呢,” 林夏接过滤网,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,“比如某人看起来凶巴巴的,却会把巧克力藏进医疗箱,就怕有人低血糖晕倒。”

陈风的耳朵微微发红,转身去拿保温棉,嘴里嘟囔着:“别瞎猜,那是规定。”

发电机重新启动时,发出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。林夏擦了擦手上的油污,突然发现陈风的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。“这是……”

“被雪橇犬咬的,” 陈风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,“十年前那次救援,有只狗受惊了,差点把我的动脉咬断。” 他看着窗外的极光,眼神飘得很远,“当时要是有现在的设备,或许……”

“没有或许,” 林夏打断他,“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奇迹了。” 她从口袋里掏出块薄荷糖递过去,“含着,能提神,我看你昨晚没睡好。”

陈风接过糖放进嘴里,清凉的味道瞬间驱散了疲惫。他突然笑了笑,眼角的疤痕跟着动了动:“你这丫头,有时候挺招人烦的,有时候又……”

“又挺可爱的是吧?” 林夏挑眉,“放心,我不会骄傲的。”

就在这时,张教授突然指着监控屏幕尖叫起来:“看!那是什么东西!”

所有人都围过去,屏幕上的红外成像显示,科考站外有个巨大的黑影在移动,体型比北极熊还大,正围着观测塔打转。更诡异的是,它没有热源信号,像是个冰冷的幽灵。

“是幻觉吗?” 小王的声音发颤,“这玩意儿不会是传说中的‘南极怪兽’吧?我以前在论坛上看过帖子,说冰下有未知生物……”

陈风抓起猎枪往门口走,林夏一把拉住他:“别冲动!外面辐射那么强,而且这东西身份不明,出去就是送人头。”

“总不能等着它闯进来吧?” 陈风挣开她的手,“我去看看情况,你们锁好门,别出声。”

林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。她调出观测塔的摄像头,画面模糊不清,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在雪地里移动,偶尔有反光闪过,像是鳞片或者甲壳。

“夏姐,你看辐射值!” 小周突然喊,屏幕上的数字飙升到了危险值的五倍,“陈队还在外面!”

林夏抓起一件冲锋衣就往外冲,刚拉开门,就看见陈风站在观测塔下,举着枪对准塔顶。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,只见一只巨大的信天翁站在塔尖,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宽,羽毛在极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。

“原来是只鸟啊,吓我一跳,” 小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跟着跑出来,手里还攥着根撬棍,“这玩意儿怎么长这么大?吃‘生长激素’了?”

陈风放下枪,眉头却皱得更紧了:“不对,南极没有信天翁,而且这只……” 他指着信天翁的眼睛,那里没有瞳孔,只有一片浑浊的白,“它看不见东西,像是被辐射变异了。”

信天翁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,俯冲下来,翅膀扫过林夏的头顶,带起的寒风刮得她脸颊生疼。陈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,猎枪砰地响了一声,子弹擦着信天翁的翅膀飞过,打在观测塔的铁皮上,溅起一串火星。

“别打死它!” 林夏喊道,“它可能只是迷路了!”

陈风没听,再次扣动扳机,这次子弹正中信天翁的翅膀。它发出一声哀鸣,坠落在雪地里,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。陈风走过去踢了踢,确认它已经死了,才转身往回走。

“你太冲动了,” 林夏跟上他,语气带着不满,“那可能是受辐射影响的无辜生物。”

“在南极,任何异常的生物都是威胁,” 陈风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十年前,我们队里的医生就是被一只变异的海豹咬伤,最后……” 他突然停住,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。

林夏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明白了他的恐惧。这个在南极闯荡了十五年的男人,看似无所畏惧,其实心里藏着比冰缝还深的创伤。她刚想说点什么,就听见身后传来小王的惨叫。

回头一看,小王正捂着腿倒在地上,雪地里渗出血迹。那只被打死的信天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,尖利的喙咬在小王的裤腿上,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凶光。

“还没死透!” 陈风举枪要打,林夏突然喊道:“等等!看它的肚子!”

信天翁的腹部有个奇怪的装置,像是个微型定位器,在雪地里闪着微弱的红光。陈风走过去用刀划开,里面露出块芯片,上面刻着一串编号,末尾的字母是 “X7”。

“这是…… 人造的?” 小周瞪大了眼睛,“难道是哪个国家的‘秘密武器’?”

林夏拿起芯片仔细看,突然想起自己的研究数据里有过类似的记录。“这是国际极地研究中心的追踪器,” 她的声音发颤,“五年前他们启动过‘生物哨兵’计划,用动物监测南极环境,但是后来因为伦理问题被叫停了……”

“也就是说,这只鸟是‘退役特工’?” 小王忍着疼开玩笑,脸色却白得像纸。

陈风突然抬头看向远方,雪地里隐约有更多的黑影在移动,像是被枪声吸引来的。“快走!回科考站!” 他背起小王往回跑,林夏和其他人赶紧跟上,身后传来的翅膀拍打声越来越近,像是有无数只怪物在追赶。

关上门的瞬间,林夏靠在门板上喘气,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她看着陈风给小王处理伤口,咬掉裤腿时,发现咬伤处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紫色,像是被什么毒素感染了。

“这玩意儿有毒,” 陈风用酒精消毒时,小王疼得嗷嗷叫,“得赶紧找解毒剂,不然这条腿就废了。”

林夏突然想起张教授的药箱里有瓶抗蛇毒血清,是上次预防极地蛇类咬伤准备的。她翻出来注射进小王的腿里,看着他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,才松了口气。

窗外的极光还在变幻,这次变成了诡异的黑色,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在科考站上空。林夏拿出地磁监测仪,屏幕上的曲线彻底乱了套,像是被人揉成一团的废纸。

“磁场翻转的速度在加快,” 她把数据展示给陈风看,“按照这个速度,不出一个月,南极的磁场就会彻底紊乱,到时候……”

“到时候我们可能连方向都分不清了,” 陈风接过检测仪,手指在屏幕上滑动,“但我知道有个地方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。” 他走到地图前,指着一个标记着 “X” 的位置,“这是前苏联留下的废弃科考站,里面可能有备用发电机和物资,还有……”

“还有什么?” 林夏追问。

陈风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标记,声音低沉下来:“还有十年前,我没带出来的队友。”

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,没人敢说话。林夏看着陈风的侧脸,在昏暗的灯光下,他的疤痕显得格外清晰。她突然明白,这次寻找废弃科考站的旅程,不仅是为了生存,更是为了了结一段尘封的往事。

极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,像是无数只手在拉扯着他们。林夏握紧了手里的辐射检测仪,屏幕上的数字还在上升,但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。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,无论过去有多少伤痛,他们都必须走下去,因为这是唯一的生路。

小王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,心里暗暗发誓,要是能活着回去,再也不抱怨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了。小周在整理背包,把能用的东西都塞进去,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,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。张教授戴着老花镜,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,或许是遗书,或许是对这次事件的记录。

陈风和林夏站在地图前,讨论着明天的路线。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重叠,像是一对并肩作战的战友,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。窗外的黑色极光渐渐散去,露出点点星光,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。在这冰封的南极,在这地磁翻转的乱世,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