烧焦的泥板密码
陆沉把车停在雾都大学后门的小巷里时,轮胎碾过满地的梧桐叶,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,听着跟咬薯片似的。他熄了火抬头望,古籍馆的方向还飘着黑烟,像支被掐灭的巨型香烟,把半边天都熏得灰蒙蒙的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,混杂着消防水带的橡胶味,吸进肺里跟吞了口二手烟似的,呛得他直咳嗽。
“这火也太敬业了,烧得这么彻底?” 他嘀咕着拉开车门,脚刚落地就踩进一滩积水里,帆布鞋瞬间湿透。低头一看,水里还飘着半张烧糊的书页,字迹早就看不清了,只剩下些黑乎乎的纸渣,像泡烂的紫菜。
巷口蹲着个卖烤红薯的大爷,铁皮桶里的炭火噼啪作响,红薯的甜香倒是压过了焦糊味。大爷一边翻着红薯一边刷短视频,手机里传来主播亢奋的声音:“家人们快看!古籍馆火灾现场,据说苏美尔泥板都成焦炭了,这波啊,是文明的暴击!”
陆沉走过去买了个红薯,热乎的薯皮烫得他左右手倒腾:“大爷,这火啥时候烧起来的?”
“就下午呗,” 大爷用粗糙的手抹了把脸,“我正搁这儿数钱呢,就听‘轰隆’一声,那火苗子窜得比三层楼还高,跟放烟花似的。消防车来的时候,好多学生举着手机拍,跟看演唱会似的,还有人发朋友圈说‘见证历史’,现在的年轻人啊,心是真够大的。”
“没听说有人员伤亡吧?”
“好像没有,听消防员说里面的人跑挺快,跟兔子似的。就是可惜了那些老宝贝,听说有个啥泥板,比秦始皇还老呢,就这么烧没了,怪可惜的。” 大爷摇摇头,又递过来一张纸巾,“小伙子,慢点吃,别烫着舌头,这年头,能安心吃个热乎红薯都是奢侈了。”
陆沉咬了口红薯,甜糯的果肉混着焦皮的苦味在嘴里炸开。他望着古籍馆的方向,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老建筑此刻跟个被扒了皮的橘子似的,墙面被熏得漆黑,窗户玻璃碎得七零八落,警戒线把整个区域围得像个巨型粽子,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正蹲在门口抽烟,脸上的表情跟刚吃了黄连似的。
“看来是进不去了。” 他心里嘀咕,绕着警戒线转了半圈,发现后门有个不起眼的侧门,门口堆着些烧焦的桌椅,一个穿保安服的大叔正靠在门框上打盹,口水都快流到胸前的徽章上了。
陆沉猫着腰溜过去,刚要跨过门槛,就被大叔的呼噜声吓得一哆嗦。他屏住呼吸往前挪,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东西,发出 “哐当” 一声脆响,大叔猛地惊醒,揉着眼睛吼:“谁啊?不知道这里戒严了吗?闲杂人等滚远点!”
“大哥,我是来找人的,” 陆沉掏出学生证晃了晃,上面的照片还是几年前拍的,头发茂盛得跟蒲公英似的,“我同学在这儿当管理员,叫苏晚,您见着她了吗?”
大叔眯着眼睛瞅了半天学生证,又上下打量他一番:“苏晚?是不是那个戴眼镜,扎马尾,整天抱着块破泥板看的姑娘?”
“对对对,就是她!”
“早跑了,” 大叔打了个哈欠,“火刚烧起来的时候就跑了,抱着个大箱子,跟抱着祖宗似的,跑得比消防车还快。我还问她呢,她说‘泥板比命重要’,现在的年轻人,真是搞不懂。”
陆沉心里一动:“您知道她往哪跑了吗?”
“好像是往西边的老图书馆去了,那边有个地下室,平时放些杂物,估计是躲那儿了。” 大叔指了指西边的方向,又打了个哈欠,“不过我可告诉你,那边现在也不让进,好多记者跟苍蝇似的围着,你要是想找她,得绕着点走。”
“谢了大哥!” 陆沉把没吃完的红薯塞给大叔,转身就往西跑。路过一片小树林时,听到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吵架,声音跟炸锅似的。
“都说了那泥板是假的,你非不信!现在好了吧,烧得连灰都不剩了,看你还怎么跟教授吹你能破译上古文字!”
“你懂个屁!那上面的星图绝对有问题,昨天我还看见苏晚对着电脑哭呢,说什么‘差一点点’,肯定是发现啥秘密了!”
“发现秘密又咋样?现在全世界都在抢米抢面,谁在乎那破泥板上写了啥?有这功夫不如去超市多囤两袋盐,听说现在盐都涨到五十块一包了,比猪肉还贵!”
陆沉听得直皱眉,这都啥跟啥啊,合着世界末日还没到,先把物价炒成这样了?他加快脚步穿过小树林,眼前出现一栋更老旧的建筑,墙皮剥落得跟牛皮癣似的,门口挂着块掉漆的牌子,写着 “西馆古籍储备库”,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正堵在门口,跟门卫大爷理论,唾沫星子飞得比喷泉还高。
“大爷,您就让我们进去拍两分钟,就两分钟!” 一个戴眼镜的记者举着话筒喊,镜片上的唾沫星子能当放大镜用。
“说了不行就是不行!” 大爷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拍,“校长说了,里面的东西比国宝还精贵,丢了你们赔得起吗?再说了,现在啥时候了,还拍啥拍?赶紧回家囤粮才是正经事!”
“我们这是为了公众知情权!”
“知情权能当饭吃?能挡粒子流?” 大爷翻了个白眼,“昨天有个小子跟我说他知道世界末日的真相,结果呢?连个馒头都换不来,最后还是我给了他个肉包子,才把他打发走。”
陆沉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,顺着墙根溜到建筑后面,发现有个通风口,栅栏锈得跟豆腐渣似的,轻轻一掰就开了。他钻进去的时候,裤腿被划了个口子,冷风嗖嗖往里灌,跟揣了个冰袋似的。
通风管道里黑得跟墨汁似的,陆沉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,光束扫过之处全是蜘蛛网,黏糊糊的丝缠在脸上,痒得他直打喷嚏。管道尽头有个出口,他扒开格栅往下看,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堆满旧书的地下室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,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,跟老式图书馆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他跳下去的时候,脚踩在一堆书上,发出 “哗啦” 一声巨响,吓得角落里一个黑影猛地站起来,手里的东西 “哐当” 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谁?” 一个女声响起,带着明显的颤抖,跟受惊的小鹿似的。
“别紧张,我是陆沉,” 陆沉打开手机电筒照过去,光柱里出现个姑娘,戴着黑框眼镜,马尾辫乱糟糟的,几缕碎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,怀里紧紧抱着个用厚布裹着的东西,“我收到条信息,说苏美尔泥板的答案在这儿。”
姑娘愣了一下,推了推眼镜:“你就是陆沉?北冕天文台那个?”
“是我,你是苏晚?”
苏晚点点头,捡起掉在地上的放大镜,镜片上沾了些灰尘,她用衣角擦了半天:“你怎么找到这儿的?我以为……”
“以为没人会信那条信息?” 陆沉笑了笑,“我也觉得像诈骗,但那星图误差太蹊跷了,0.732 弧秒,不是随便编得出来的。”
苏晚的眼睛亮了一下,就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手电筒:“你也发现了?我就知道不是我算错了!联盟发布的星图把参宿四的位置挪了一点点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,就像给蒙娜丽莎加了颗痣,看着差不多,其实完全变味了。”
“所以那泥板到底藏着啥?” 陆沉凑过去,想看看她怀里的东西,“真被烧了?”
苏晚掀开厚布,露出个巴掌大的泥板,边缘被烧得焦黑,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,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小蝌蚪:“这是复制品,原件下午就被我转移了。真的泥板上有层特殊的釉彩,遇热会显现出隐藏的星图,刚才火灾的时候,我看见有人往火场里扔了个燃烧瓶,目标就是放泥板的展柜,那绝对不是意外!”
陆沉盯着泥板上的符号:“这些玩意儿到底说的啥?我瞅着跟我家猫踩过的键盘似的。”
“这是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,” 苏晚用手指点着其中一个符号,“这句话的意思是‘当猎户座的矛指向第七颗星,虚假的审判将降临’。以前我以为是神话,现在才明白,他们说的‘矛’可能就是那道粒子流。”
“虚假的审判?” 陆沉皱起眉,“你的意思是,末日是假的?”
“不好说,但绝对有问题,” 苏晚从口袋里掏出个 U 盘,插进旁边的笔记本电脑,屏幕上跳出一张星图,“你看,这是我根据泥板复原的完整星图,比联盟发布的多了个分支,终点指向一颗没被命名的暗星,而那颗暗星的坐标,正好和三年前坠落在沙漠里的陨石轨迹重合。”
陆沉的呼吸突然变粗了:“你是说…… 那颗陨石和粒子流有关?”
“不仅有关,” 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,跟说悄悄话似的,“我查过资料,那颗陨石坠落的时候,当地的牧民说看到过绿光,和今天的极光一模一样。而且更诡异的是,陨石坠落点后来被一个叫‘星尘科技’的公司买下来了,说是搞矿产开发,其实一直在搞封闭施工,连卫星都拍不到里面的情况。”
“星尘科技?” 陆沉想起之前在微信群看到的消息,有人说这家公司最近在疯狂招人,给的工资高得离谱,连保洁都要硕士学历,当时还被群友吐槽 “这是招保洁还是招科学家”。
“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个神秘人物,从来没露过面,只知道姓赵,” 苏晚滑动鼠标,调出星尘科技的官网,首页上全是些看不懂的术语,什么 “深空能量研究”“星际通讯技术”,看着跟科幻电影似的,“但我托人查过,他们的实际业务和天文观测一点关系都没有,更像是个…… 武器研发公司。”
陆沉刚想说点什么,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推开,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,伴随着一个粗嗓门:“里面有人吗?例行检查!”
苏晚吓得手一抖,差点把笔记本电脑碰掉。陆沉赶紧把泥板裹起来塞进怀里,拉着苏晚躲到一堆旧书后面,只露出两个脑袋往外看。
进来的是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,戴着墨镜,就算在地下室也没摘,看着跟电影里的保镖似的。其中一个拿着探测器在屋里扫来扫去,另一个则翻着地上的箱子,动作粗鲁得像在拆快递。
“赵总说了,必须找到那块泥板,就算烧成灰也得带回去,” 戴黑手套的男人开口,声音跟砂纸磨过似的,“要是让那帮记者抢先了,咱们都得卷铺盖滚蛋。”
“放心吧,那丫头跑不远,” 另一个踢了踢地上的书,“监控显示她进了这栋楼,搜仔细点,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。”
陆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感觉怀里的泥板烫得像块烙铁。苏晚紧紧攥着他的胳膊,指甲都快嵌进他的肉里了,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八百米。
就在这时,戴黑手套的男人突然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走来,探测器发出 “滴滴” 的轻响。陆沉闭着眼准备硬拼,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,有个女生的声音喊:“快看!那边有绿光!是不是粒子流提前来了?”
两个西装男对视一眼,骂了句脏话就往外跑。陆沉和苏晚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,跟坐过山车刚到终点似的。
“是阿璃!” 苏晚突然反应过来,掏出手机一看,屏幕上有条未读消息,来自一个叫 “黑客少女” 的联系人:“姐们儿,我帮你引开了两条狗,赶紧跑路,地址发你了,我在老地方等你。”
“阿璃是谁?” 陆沉问。
“我网友,一个电脑天才,” 苏晚快速收拾好东西,“她早就觉得星尘科技不对劲,一直在帮我查他们的底细。刚才肯定是她搞的鬼,这丫头,总能在关键时刻救场,跟开了挂似的。”
两人顺着通风管道爬出去,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,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,跟个被打翻的墨水瓶似的。校园里空荡荡的,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,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哭喊声,跟鬼片里的背景音似的。
“现在去哪儿?” 陆沉问,怀里的泥板硌得他肋骨生疼。
“阿璃说在城西的废弃工厂等我们,” 苏晚打开导航,屏幕上的路线跟迷宫似的,“她说那里信号屏蔽,安全得很。对了,你吃饭了吗?我包里还有两个面包,早上抢的,本来想当午饭,结果忙得忘了。”
陆沉接过面包,干硬的面包渣掉得满身都是:“你还抢面包?我以为你们搞学术的都不食人间烟火呢。”
“都世界末日了,还端啥架子,” 苏晚咬了口面包,含糊不清地说,“昨天超市里跟战场似的,大妈们抢米抢面跟抢黄金似的,有个大爷为了最后一袋速冻饺子,跟个小姑娘吵得脸红脖子粗,最后还是小姑娘说‘大爷您赢了,我吃泡面去’才罢休。我好不容易才抢着两个面包,还是临期的。”
陆沉笑出声,突然觉得这末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,至少还能看到这么多荒诞又可爱的瞬间。他抬头望了望天空,绿光已经消失了,只剩下几颗星星在云层里眨眼睛,跟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似的。
“你说,那两个西装男为啥非要抢泥板?” 苏晚突然问。
“可能泥板上藏着他们的秘密吧,” 陆沉踢了踢路边的石子,“就像电视剧里的藏宝图,谁拿到谁就能掌握主动权。不过我更在意那个赵总,总觉得这人不简单,跟幕后大 boss 似的。”
“我查过他的资料,” 苏晚压低声音,“有人说他是归星教的幕后金主,就是那个说要献祭才能平息天怒的邪教。你还记得火灾现场那些举牌子的人吗?他们穿的衣服上印的标志,跟星尘科技的 logo 很像,就是把星星换成了十字架,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。”
陆沉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些人,突然觉得后脖颈发凉:“这么说,他们是想借末日预言搞事?”
“不好说,但绝对没安好心,” 苏晚叹了口气,“现在网上都吵翻了,有人说要相信科学,有人说要信归星教,还有人说干脆躺平算了,反正都要死,不如吃好喝好。我昨天刷到个视频,有个大叔抱着个大西瓜坐在楼顶,说‘要在末日来临前,把这辈子没吃过的瓜都吃了’,下面的评论都在说‘大哥格局打开了’。”
两人说说笑笑往城西走,路过一个便利店时,发现里面亮着灯,一个穿围裙的老板娘正趴在柜台上哭,面前的货架空得跟被蝗虫啃过似的,只剩下几瓶过期的酱油。
“老板娘,还有吃的吗?” 陆沉敲了敲玻璃门。
老板娘抬起头,眼睛红肿得跟核桃似的:“没了,啥都没了,刚才一群人冲进来,跟土匪似的,给钱的算好的,还有人直接抢了就跑,我这小本生意,算是完了。”
苏晚从包里掏出仅剩的面包递过去:“老板娘,这个给你吧,垫垫肚子。”
老板娘接过面包,眼泪掉得更凶了:“谢谢你们啊,好人有好报,肯定能活过末日的。”
陆沉心里不是滋味,掏出钱包把所有现金都塞给老板娘:“这点钱您拿着,明天再进点货,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老板娘看着手里的钱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,只是一个劲地鞠躬。
离开便利店后,苏晚突然说:“你看,就算世道乱成这样,还是有好人的。”
陆沉点点头,望着远处废弃工厂的方向,那里亮着一盏孤灯,像黑夜里的一颗星星。他摸了摸怀里的泥板,突然觉得这玩意儿不仅是块老古董,更像是个沉甸甸的责任,就像游戏里的主线任务,一旦接了,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“走吧,” 他拉了苏晚一把,“去会会那个黑客少女,看看她又搞到啥大瓜了。”
苏晚笑了笑,跟着他往工厂走去。晚风里带着铁锈的味道,远处传来几声狗叫,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,又那么真实。陆沉知道,从他决定追寻真相的那一刻起,平静的日子就彻底结束了,接下来的路,怕是比游乐场的过山车还刺激。但他不后悔,毕竟,谁不想在世界末日来临前,搞清楚到底发生了啥呢?
他们越走越近,废弃工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,那盏孤灯在黑暗中摇曳,像在招手,又像在警告。陆沉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怀里的泥板,仿佛那是对抗整个世界的武器。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,但他知道,必须走下去,为了那些还在便利店哭泣的老板娘,为了抱着西瓜看星星的大叔,也为了这个即将迎来 “天启时刻” 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