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荒野笼罩在血月残留的暗红色中。程墨趴在灌木丛里，军用望远镜对准远处的军事基地。坐标指向的地方不是什么实验室，而是一个废弃的导弹发射井，外围围着生锈的铁丝网和警戒塔。
"系统，扫描。"
"检测到微弱能量波动。位置：地下约50米。特征：人工能源维持中。"
程墨放下望远镜，黑纹在晨光中微微发亮。自从离开农场已经三天，他的基因稳定性维持在43%左右，但影族基因占比仍在缓慢上升，目前已达38%。每次使用能力都在加速这个过程。
基地表面看起来荒废多年，但程墨的影族视觉能看到地面下微弱的能量流动——电力、生命信号，还有某种更奇特的波动，像是心跳般的能量脉冲。
他检查了武器——两把手枪，一把军刀，弹药所剩不多。净化者的基因分解弹在左肩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，但那种灼烧感仍然时不时发作。
"警告：检测到移动生命体。方位：东南300米。数量：4。"
程墨立刻隐蔽。片刻后，四个穿红色制服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——净化者的巡逻队。他们手持特制步枪，腰间挂着蓝色发光的小瓶，正是基因分解弹。
"7号肯定在这附近。"领队的女人声音嘶哑，"上头的命令是活捉，但要是太危险...就地销毁。"
程墨屏住呼吸。净化者怎么知道他的行踪？除非...赵铁柱还在发送位置信息。或者更糟——他们抓到了苏雨晴和林小雨。
这个念头让他的黑纹瞬间变得灼热。程墨强迫自己冷静，观察巡逻队的动向。他们检查了基地外围，然后通过一扇隐蔽的侧门进入。
"系统，标记入口。"
"已标记。检测到电子锁。破解需接触连接。"
程墨等待巡逻队消失在建筑内，然后悄无声息地接近侧门。门上的电子锁已经老旧，但仍在运作。他小心地将手指贴在接触板上，黑纹自动延伸，像活物般渗入电路。
"破解中...成功。门禁解除。"
金属门滑开一条缝，程墨闪身进入。里面是一条向下的楼梯，墙壁上的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。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消毒水的气味，还有某种更古老的气息——像是打开了一座千年古墓。
随着深入，程墨的影族视觉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惊人。墙壁上爬满了与气象站相似的黑纹，但这些更加密集，几乎像是某种书写系统。更奇怪的是，它们对程墨的存在产生了反应——当他经过时，黑纹会微微发光，如同在欢迎同类。
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门，门中央有一个奇怪的标志——数字"0"被三角形包围。门旁的控制面板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。
程墨犹豫了。这看起来太像陷阱。但坐标和照片都指向这里，而且...
一阵剧痛突然袭击他的太阳穴。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：白色的房间，冰冷的金属床，戴着口罩的面孔俯视着他，针头刺入脊椎的剧痛...
"记忆碎片恢复中..."系统提示，"检测到宿主早期实验记录。"
程墨扶住墙壁，冷汗浸透后背。这些是被压抑的记忆？他小时候真的来过这里？
控制面板突然发出滴声，吓了他一跳。更令人震惊的是，面板上的指示灯变绿了——它扫描了他的虹膜，并接受了。
"识别：候选者7号。权限授予：二级。"
防爆门缓缓滑开，露出后面的黑暗。程墨握紧手枪，谨慎前进。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，两侧排列着透明培养舱。大多数已经空了，但有几个里面漂浮着模糊的影子——人形，但扭曲得不成样子，像是失败的实验品。
走廊尽头是一间圆形大厅，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巨大的培养舱，比其他大两倍。舱内充满淡蓝色液体，一个纤细的身影悬浮其中。
程墨的呼吸停滞了。
那是个少女，看起来十五六岁，金色长发在水中飘散，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。她闭着眼睛，仿佛只是睡着了。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面容——与林小雨有七分相似，只是年长几岁。
培养舱基座上刻着：候选者0号。项目名称：夏娃。
"零号候选者..."程墨喃喃道。
就在这时，少女的眼睛突然睁开了。那是一双完全黑色的眼睛，没有眼白，没有瞳孔，只有纯粹的黑暗。她的目光直接锁定程墨，嘴唇微动，虽然没有声音，但程墨的脑海中清晰地响起一个声音：
"你终于来了，7号。"
程墨后退一步，手枪瞄准培养舱："你是谁？"
"我是开始，也是终结。"少女的声音直接在程墨脑海中回荡，"方舟项目的源头，影族与人类的第一次成功融合。"
培养舱的液体开始翻腾，少女的黑发如同活物般舞动。程墨注意到她的皮肤上有细微的黑纹，比他的更加精致复杂，像是某种电路图。
"陈铭用我的基因创造了你们这些候选者。"少女继续道，"但只有你和23号达到了预期。你们是钥匙，而我是锁。"
程墨的头突然剧痛，更多记忆碎片涌现：一群孩子排列在白色房间里，注射，痛苦，尖叫...然后是林小雨，最小的那个，总是抓着他的手...
"23号...林小雨？"程墨喘息着问，"她和我是同时期的候选者？"
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："她是最特别的。陈铭从我的DNA中提取了最稳定的片段创造了23号。她本应是完美的容器，但..."
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设施，红光闪烁。程墨的危险感知剧烈刺痛。
"警告：检测到大量敌对生命体。方位：正上方。数量：20+。"
净化者找到了入口。程墨迅速环顾四周，寻找武器或出口。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：
"释放我，7号。只有我能帮你对抗他们。"
"为什么帮我？"程墨警惕地问。
"因为他们也想销毁我。"少女的黑色眼睛微微眯起，"净化者不知道，他们的领袖正是陈铭的傀儡。血月灾难不是意外，而是计划的一部分。"
程墨的思绪飞速运转。太多信息，太少时间。上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"怎么做？"
"培养舱右侧有紧急释放开关。需要候选者的血液激活。"
程墨犹豫了一秒，然后划破手掌，将血涂在开关上。装置发出嗡鸣，液体开始迅速排出。少女的身体缓缓落下，当舱门打开时，她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踏出。
程墨震惊地发现她全身赤裸，皮肤上的黑纹构成一幅奇异的地图。更令人不安的是，她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，仿佛现实无法完全容纳她的存在。
"名字。"程墨简短地问，"你有名字吗？"
少女歪着头，这个动作诡异得像是人类模仿："陈铭叫我夏娃。但影族叫我'维迦'，意为'桥梁'。"
上方的门被撞开，脚步声和喊叫声传来。夏娃——或者说维迦——伸出手："跟我来。我知道另一条路。"
程墨跟上她，少女的动作流畅得不似人类，仿佛没有重量。她带着程墨穿过一扇隐藏的小门，进入狭窄的维修通道。
"他们不会追来。"维迦说，"我改变了下面的空气成分，对人类致命。"
程墨皱眉："你能做到这种事？"
"我是70%影族，30%人类。"维迦的声音带着非人的平静，"陈铭的早期作品，后来被认为'过于危险'而被封存。直到血月之夜，维度壁垒变薄，我才开始苏醒。"
通道尽头是一间简陋的宿舍，看起来曾有人长期居住。维迦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白色实验服穿上，然后递给程墨一个数据板。
"看看这个。你会明白更多。"
数据板上显示着方舟项目的完整档案。程墨快速浏览，心沉了下去。项目始于二十年前，目的是利用影族能量创造超级士兵。维迦是第一个成功案例，但她的影族基因占比过高，无法控制。于是陈铭转向新方向——培养影族基因占比30-50%的"候选者"，作为可控的"门之钥匙"。
"你和23号是最成功的。"维迦站在窗边，背对程墨，"你们互补。单独一个无法完全开启'门'，但在一起..."
"就能让影族大举入侵。"程墨接话，记忆越来越清晰，"但为什么我和小雨会被分开？"
"意外。"维迦转身，"血月提前到来，实验室遭到袭击。你和23号在混乱中被不同的研究员带走。陈铭一直在寻找你们。"
程墨想起气象站里陈铭的话——"王座在等待"。他握紧拳头："所以林小雨的预知能力，我的吞噬系统...都是设计好的？"
"不全是。"维迦走近，她的黑眼睛深不见底，"系统是后来植入的约束装置，为了防止你们过早觉醒。但能力是天生的，来自影族基因。"
外面的骚动声渐渐平息。维迦突然皱眉："他们绕过了我的陷阱。我们必须立刻离开。"
"去哪里？"程墨收起数据板，"我需要找到林小雨和苏雨晴。"
"南方聚居地。"维迦毫不犹豫地说，"但首先，你需要提升能力。净化者已经研发出针对影族基因的武器，下次遭遇你未必能活下来。"
她指向房间角落的一个装置——金属椅，连接着复杂的仪器。"陈铭的能力限制器。我可以逆转它的功能，短暂提升你的影族基因活性。"
程墨警惕地看着装置："代价是什么？"
"基因稳定性会暂时下降。但如果你能吞噬足够多的能量，可以恢复平衡。"维迦的声音带着诱惑，"想想看，7号，真正的力量..."
程墨犹豫了。这太像陷阱。但净化者正在逼近，而林小雨和苏雨晴可能已经陷入危险...
"快点决定。"维迦突然转向门口，"他们到了。"
几乎同时，门被炸开，三名净化者冲了进来。领队的红胡子男人举起武器："发现目标！开火！"
蓝色光束呼啸而来。程墨本能地翻滚躲避，但右臂仍被擦中。剧痛瞬间蔓延，黑纹在那片区域迅速褪色，仿佛被溶解。
"基因分解弹！"维迦大喊，"使用吞噬能力！"
程墨咬牙发动能力，但效果大打折扣。第二发子弹击中他的大腿，他跪倒在地。维迦突然出现在净化者面前，她的手臂伸长变形，像黑色鞭子般抽打，两名士兵的脑袋瞬间爆裂。
"7号！现在！"她指向限制器椅子。
程墨拖着受伤的腿爬向椅子。最后一名净化者举枪瞄准，但维迦的速度更快——她的手指变成尖刺，穿透士兵的胸膛。
程墨跌坐在椅子上，维迦立刻启动装置。金属环扣住他的手腕和脚踝，头盔降下罩住头部。
"这会疼。"维迦按下按钮，"但活下来，你就能保护23号。"
电流和某种更奇特的能量涌入程墨体内。他全身的肌肉绷紧，黑纹疯狂蔓延，瞬间覆盖了全身90%的面积。痛苦超出了人类承受的极限，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。
"系统警告：基因限制器解除。影族基因活性提升至85%。危险等级：致命。"
程墨感到某种屏障在脑海中破碎。无数记忆和知识涌入——黑色城市的构造，影族的社会结构，维度之间的物理法则...还有林小雨，小小的身影站在白色房间里，向他伸出手...
"程墨！抓住它！"维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程墨睁开眼，看到一团黑色能量悬浮在面前。本能告诉他，这是维迦分离出的部分影族能量，纯净而强大。
吞噬能力自动激活，黑纹如饥似渴地扑向能量团。吸收的瞬间，程墨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。他的身形拉长，皮肤完全变成黑色，眼睛化为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。
"状态更新：吞噬能力达到高级。持续时间：约15分钟。"
维迦满意地点头："现在，解决他们。"
程墨不需要更多指示。他化为一道黑影冲出房间，走廊里的净化者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撕碎。基因分解弹无法击中他，因为他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视觉的捕捉范围。
屠杀只持续了两分钟。当最后一个净化者倒下时，程墨站在血泊中，逐渐恢复人形。黑纹回缩到75%的覆盖率，但颜色更深了。
"很好。"维迦像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，"你现在能短暂进入完全体状态。但记住，每次使用都会让你更接近影族。"
程墨看着自己的手，它们仍在微微变形："代价是什么？"
"人性。"维迦简单地说，"每次变身，人类部分的你就会减少一点。最终..."
"我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。"程墨接话。他突然想起林小雨，"小雨也会这样吗？"
维迦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："23号...她是特别的。陈铭给了她'预知'能力，但代价是加速变异。如果不加以控制..."
她没有说完，但程墨明白了。林小雨正在走向同样的命运。
"我们去南方。"程墨坚定地说，"现在就走。"
维迦点头，带领程墨穿过基地更深处的通道。路上，程墨问了一个困扰他的问题："为什么帮我？你的目的是什么？"
维迦的脚步没有停顿："影族不是统一的，7号。就像人类有不同派系。我所属的'守门人'派系反对全面入侵。我们相信两个维度应该保持平衡。"
"而陈铭？"
"他属于'融合派'，想利用影族力量创造新世界。"维迦冷笑，"但他不明白，影族从不与人分享权力。"
通道尽头是一辆军用越野车。维迦熟练地启动引擎："南方聚居地距离这里一百六十公里。途中我们会经过一个净化者检查站，必须突破。"
程墨检查武器，发现自己的手枪在变身时损坏了。维迦从座位下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步枪："影能枪。使用影族能量，对净化者的装备特别有效。"
车子冲出地下通道，驶入荒野。血月当空，给大地披上不祥的红纱。程墨看向远方，思绪飘向南方。林小雨现在怎么样了？她的基因也在变异吗？她是否也在做那些黑色城市的梦？
与此同时，南方三百公里处的一个避难所里，林小雨突然从床上坐起，黑色的眼泪从脸颊滑落。
"程墨..."她轻声呼唤，"他来了...黑色的那个他..."
窗外，血月的光芒变得更加浓郁，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事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