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窟里一片黑,像被关进巨兽的腹腔。落石滚远的回声止住后,只剩湿冷与尘土在喉间打圈。
晴晚被坠落砸得眼前一黑,意识像蜡泪一样熄灭了一段。再睁开时,首先贴近的是寒金般的呼吸——一柄长刀正稳稳抵在她的颈侧,冰意直抵皮肤。
“把天使的残灵交出来!”绷带面具男的声音低而粗砺,透着压抑的怒意与警觉。
晴晚下意识屏住呼吸。怀里的一团温热忽然一动——一只灰色大耳猫猫跃出她臂弯,耳朵像两片翻开的帆,横在她身前,把细瘦的身体尽力撑成一道屏障。
另一只灰耳猫则不知何时跑到了面具男脚边,耳廓斑纹一点点亮起,温柔的光从耳尖旋入伤口,像有人把线一缕缕缝进他撕裂的肌理。
这一幕让两人同时怔住。
“……它在保护你?”
面具后的嗓音压低,似乎不愿相信。
晴晚也怔住了:“它在给你疗伤?”
晴晚不敢相信灰色的大耳喵喵会帮助眼前的面具男。
疗愈的光越聚越盛,像从湖面下浮起的一轮淡月,把洞窟的边线一点点照亮。
灰色尘埃在光里游移,壁面上斑驳的划痕被洗出清晰的纹理。
随着光芒推开黑暗,前方石壁的阴影里,一座残破的女神像现了形——半数面颊坠落,眉眼温柔仍在;折断的臂膀托着空无的天平,裙褶上凝着岁月的灰。
面具男的刀势松了一线,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光线缝合的伤,再抬头看那只伏在晴晚身前、发出细微低鸣的灰耳猫。
沉默片刻,他撤了半寸刀锋,声音沉沉:
“你……从哪来?”
晴晚压住仍在乱撞的心跳,简要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:
被追逐的幸存者、塔下的祭祀场、喵喵们的祈祷。
长刀缓缓离开了她的颈侧。面具男将刀尖落地,微微侧身,像是在给她也给自己一个可以呼吸的距离。
他伸手按了按刚被疗好的腕骨,声音收敛了锋芒:“我叫巴尔。”
他停了一下,又像作答般补上一句:
“一个无法成为天使的战士。我一直在保护这些天使的残灵。可是——”
他侧过头,目光在光里掠过女神像碎裂的面,
“方才我……不敌被控制的天使,才会被打落到祭坛。”
刀锋的光彻底收回。洞窟里只余疗愈之光在缓缓呼吸,灰耳猫仍守在晴晚身前,另一只靠着巴尔的靴侧,耳纹的亮度正一点点减弱。
灰光在洞壁间悄悄游走。两只灰耳喵喵对望一眼,同时抬耳,示意晴晚朝女神像举起右手。
巴尔目光一凛,立刻反应过来:“它们想让你接受女神的试炼。”
晴晚吸了一口冷气,站到那尊残破的女神像前,缓缓举起右手。
碎落的面颊下,女神的面具忽然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柔白光澜,像从石中苏醒的眼睛。
巴尔瞳孔陡缩——眼前的人类少女,竟被女神认可。
“你……得到了她的认可。”他低声道。
下一瞬,一缕光自面具心处垂落,轻轻落在晴晚掌心——那是一株白色的鼠尾草,叶脉清晰,微光在边缘流转。
【判定——黑色鼠尾草魔的信标。】
【晴晚,你的任务完成了,现在就可离开了】
晴晚低头望着掌心的白光,握紧又放开,声音发涩:“我还不能离开。”
她抬眼看向上方厚重的塔基:
“母亲,还有那么多天使的残灵还被困在上面。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。”
两人都明白,现在需要先离开这个地方,巴尔和晴晚一前一后,沿着洞窟的暗脉寻路前行。
走着走着,巴尔压低了嗓音,把埋在胸腔最深处的故事掰开:
“我曾经是桑朵利亚最强的战士。每一次试炼,我都以为只要更强,就能被女神拣起,晋升为天使。”
“直到前天——我亲眼看见同袍的额心被印记侵蚀。我的恩师、我的同僚……他们把刀对准了我。我别无选择,只能……把他们都杀光。”
他顿了顿,指节在刀柄上发白,“我知道自己是罪人。我杀了师傅,也杀了所有一起战斗的人。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女神的认同。”
晴晚沉默了一会儿:“我看的出来,你和我一样,一直是孤独的人。不同的是——我很弱。我害怕自己什么都保护不了。”
她的声音轻了些,却越说越稳:“我遇到了一个白发少女。她一直在给我帮助,甚至不惜万难穿越到这里来,给了我继续走下去的勇气,给了我守护想守护之人的力量。”
[听到这话,让你爽到了吧!]
此时寄宿在晴晚体内的林珏回道:“我觉得你比我更像一个变态,不对,我本来就不是变态!”
晴晚此时也在脑中回应道:“两位,也就是说有没有可能,现在你们讲的话我都能听见。”
“小灵通,没想到你在林珏这里是这样的,你之前一直用您称呼我,差点就被你骗到了。”
[【(;゜Д゜)】]
林珏突然提问:“我进来这里的时候,有很多触手想把我绑住,但是之前马艺的血伤到我的伤口,竟然化为了一柄残刃帮我割开了所有阻碍,他的血到底什么来头。”
[【他的血对你的僵尸之躯有很大危害,但是却可以保护你的灵魂不被极乐侵蚀】]
“啊?你一早就知道了嘛?那为什么刚刚契约的时候还说我需要考虑清楚会被极乐吞噬的后果。”两人同时问道。
林珏:“什么,她也是这么跟你说的?”
晴晚:“她跟我说愿不愿意为了你承受极乐的侵蚀。”
林珏:“小灵通,你是不是觉得诓骗我们特别好玩。”
[【(;´Д)`】]
[【无终契约最低契约条件是信任值达到60,60不只是代表你们很熟的朋友关系,而是你们愿不愿意把性命交给对方。无终契约就这一张,没了就是没了。我需要对你们试验看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否能达到这个程度,不然就浪费了。】]
林珏:“晴晚,这个巴尔能相信吗?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?"
晴晚:“我觉得他有点像苗苗,苗苗当时也是被同类残害的,或许我有点因为这个才相信他的,不过理智告诉我应该谨慎一点。”
话音落下,洞窟尽头传来水声的回响。两人拨开一线阴影,露出下水道的栅格口。
巴尔先行探路,晴晚抱着喵喵其后,循着湿冷的气息,沿下水道潜回桑朵利亚。
破口之后,熟悉而又陌生的街巷轮廓浮起。晴晚刚迈出暗井,目光便被一幕生生钉住——
她的母亲与邻居正向这边奔来,可他们的额心上,整齐地浮起了一道黑色的印记。
“小晚,退!”巴尔喝止。
迟了半步。母亲的身影骤然加速,像被无形线牵引,直取晴晚。
晴晚手心发凉,终究下不了手。
她只是侧身去挡,却被利器擦肩而过。
冷痛猛地炸开,她的手臂被刺中,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,脚下一软,险些跪倒。
血自创口滴落,一点一点坠在手心的白色鼠尾草上。草叶边缘被染成薄薄一层绯红。
天晴看到眼前的一幕身躯突然停滞,一滴滴珠泪从她的脸颊滴落下来,她用手抚摸着眼前之人,希望看清楚她的脸,但黑色的印记在她的额头依然存在。
此时她的眼泪和晴晚的血液都滴到了白色鼠尾草上,白色鼠尾草忽然浮空,叶片展开,像一只展开的微型羽翼。
它通体绽放的白光沿街一圈圈荡开,对准众人的额心,将那一朵朵蠕动的黑色印记——尽数吸走。
天晴从恍惚中清醒,第一眼便看见手臂血迹未干的晴晚。
她心口一紧,几乎是跌撞着冲上前,把晴晚紧紧抱进怀里,掌心覆在她伤口上,声音发颤却尽力压稳:
“乖,小晚,疼不疼?没事了,妈在。”
晴晚浅浅吸气,抬眸对上那双惊慌又自责的眼,反过来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:
“妈妈,别怕。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。”
她的语气很轻,却像把沉石稳稳放进了天晴心底。天晴眼圈一红,将人抱得更紧,额头抵上晴晚的鬓角,呼吸乱而急。
不远处,巴尔看着这一幕,长刀垂在身侧,指节微收又松。他沉默片刻,若有所思,目光在母女相拥的剪影上停住,像忽然看见了某种力量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