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王德发的队伍开始有序后撤。

“不能撤!”许真猛地从地上弹起嘶吼。

王德发手瞬间按在刀柄上,眼神的杀意毫不掩饰:“许军医!服从命令,撤!” 他心中惊怒交加:这个新来的军医竟敢当众违抗军令?!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,人族如履薄冰,军令如山就是生存的基石!以往敢这么做的蠢货,坟头草都三尺高了!

许真试图煽动,声音因急切而嘶哑:“王队长!那是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啊!都是我们的同胞!反抗军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妖怪生吞活剥?!” 他指着村庄的方向,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愤。

王德发眼中的嘲弄和杀意更浓,声音如同寒冰:“几十条人命?许军医,你告诉我,在这片被妖邪啃噬的大地上,哪一天不死几十几百人?我们反抗军,难道是出来过家家的吗?!”

许真被问得一窒,他确实不知道反抗军此行的具体目的,只能沉默以对。

王德发见状,冷笑更甚,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使命感,一字一句地低吼道:“我们出来,寻找‘烬灭之墟’!整整三百支相同的队伍!现在你告诉我,因为几个人头税要搭上我们整个小队?我们死了事小,若是因为全灭,导致献祭之力传达出错误信息,让先知误解,!”

他身旁的副将,那个脸上带疤的精悍汉子,此刻再也忍不住,踏前一步,声音压抑着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,冲着许真低吼道:“许军医!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!”

副将的眼神锐利如刀,扫过许真和他身后的同伴,语气带着血淋淋的现实:“同情?那是强者的权利!我们是什么?我们是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的蝼蚁!是妖邪嘴边随时可以撕碎的肉食! 你告诉我,我们人类,什么时候有资格去同情别人了?!”

他指着远处死寂村庄的方向,声音近乎咆哮,却又带着无尽的苦涩: “看看!看看那些狼妖!它们正在收‘人头税’!那是什么?那就是我们人族在这片大地上的位置!是牲口!是口粮!”

副将的目光死死钉在许真脸上,充满了无法理解: “你告诉我,这算什么?!是勇敢?还是愚蠢透顶的‘圣母’?!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,你拿什么去保他们?!”

站在许真身后的云瑶,听着副将那字字泣血、充满绝望的控诉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!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,掌心因为用力而微微刺痛

‘同情……是强者的权利?’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,刺穿了云瑶过去二十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!在她原来的世界里,同情弱者、守望相助,是再正常不过的人性之光。可在这里……这竟然成了一种需要资格、甚至被唾弃的“愚蠢”?!

‘牲口……口粮……’ 副将的用词像淬毒的鞭子抽打在云瑶的心上。她无法想象,一个种族究竟经历了怎样漫长而绝望的压迫与屠戮,才会从心底里认同自己就是被圈养、被收割的“牲口”?才会将同族被当作“口粮”视为常态,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成了“圣母”的罪过?!

这个世界的人类……到底活在怎样的人间地狱里?云瑶看着王德发那冷酷决绝的脸,看着副将眼中那混合着愤怒、悲凉和麻木的神情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差距,这是整个种族精神都被扭曲、被碾碎、被剥夺了作为“人”最基本尊严的绝望深渊!他们卑微到了连“同情”这种情感都成了奢侈品,成了取死之道!这比死亡本身,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和窒息。

王德发没有阻止副将,他向前踏出一步,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压向许真,腰间的战刀“锵”地一声被他猛地抽出半寸,森冷的寒光映照着他布满杀气的脸,彻底堵死了许真任何辩驳的空间:“现在,我最后说一次——服从命令,撤!再敢违抗,军法从事!” 那冰冷的刀锋和决绝的眼神,清晰地表明他绝不是在开玩笑!任何阻拦他完成任务、危害队伍安全的行为,都将被无情碾碎!

许真心头狂震!三百支小队?烬灭之墟?人族存续的关键?副将那字字泣血的质问,更是将人族在这片土地上的卑微处境赤裸裸地撕开!他知道再说什么道理都无用了!眼前这尊杀神和他愤怒的副将,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!

“心悦姐!魅惑他!快!”许真在团队意念频道里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嘶吼!这是最后的、唯一的希望!

江心悦早已蓄势待发,在王德发拔刀、杀意最盛的瞬间,【魅惑(初级)】发动!她水汪汪的眼睛带着最深切的无助、最纯粹的信任和最卑微的哀求,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直直地望向王德发:“王队长…求求您…再想想吧…那些村民…也是活生生的人啊…您…您一定有办法的,对不对?我们…都相信您…”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,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王德发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!那拔刀的动作骤然停滞,眼神中沸腾的杀意和冷酷的决断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,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混乱和短暂的茫然。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不该有的犹豫,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,竟强行压过了他钢铁般的意志。他用力甩了甩头,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感觉,但那份杀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粘滞住了。最终,他烦躁地低吼一声,语气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软化,更像是一种急于摆脱纠缠的妥协:“…妇人之仁!行!你们四个自己想去送死,我不拦着!你们自己去救!我的人,撤!” 说完,他重重地将那抽出一半的刀按回了刀鞘,发出沉闷的响声,仿佛在宣泄内心的极度不适。

副将闻言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!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德发,又看看江心悦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队长……竟然真的……答应了?!这简直颠覆了他对队长一贯铁血作风的认知!这太反常了!太不对劲了!

话一出口,王德发心中立刻升起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和警惕。不对劲!非常不对劲!自己刚才明明已经决心要镇压甚至清除这个带头违令的刺头了!怎么会……怎么会又改变了主意?!这不符合他铁血的作风!一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!他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剐向江心悦,杀意再次升腾——这女人有问题!

副将终于找回声音,带着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惶恐,凑近一步,压低声音急道:“头儿?!这……您真放他们去送死?还……” 他想说“还放任他们可能暴露我们”,但被王德发那阴鸷的眼神狠狠剐了回去。

王德发烦躁地一摆手,粗暴地打断了副将的话:“闭嘴!让他们去!自己想死,拦着做什么!” 话虽如此,他紧锁的眉头和眼中那挥之不去的疑惑与自我怀疑,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挣扎。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江心悦,杀意几乎凝成实质——这女人绝对有问题!

王德发看着江心悦那楚楚可怜的样子,心中那股怪异感更加强烈。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纱蒙蔽了判断。‘是这女人?她做了什么?’ 这个念头疯狂叫嚣,但立刻被他根深蒂固的认知死死压了下去:‘人族无法修炼!这是铁律!没有灵力,没有妖力,哪来的鬼蜮伎俩?’

“多谢王队长成全!”许真立刻抱拳,根本没给王德发反悔的机会。

看着三人决绝冲向死地的背影,王德发心中的惊愕、愤怒和杀意如同沸腾的岩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