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天气越来越暖和,林如海的身子却越来越差,黛玉每日带着林璇去给林如海请安陪他说话,林如海为了不让黛玉担心,总是撑着无事的样子,黛玉看在眼里也不戳破,只是总在不经意间红了眼眶。

八月里的时候,巡盐御史府来了一群奇怪的人,其中主事的那位大人身形高大、面白无须,瞧着和蔼可亲却总让人觉得别扭。

自他们来后,黛玉见到林如海的时间就少了许多,父亲如今清醒的时间本就不多,总是长时间陷入昏睡状态,醒着的那点时间多数时候又要与他们关起门来讨论要事。

黛玉很懂事的不去打扰,私下却哭了无数次,圣上派来给父亲看病的太医说父亲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了,府里的寿材是早就备好冲喜的。

虽心中早有准备,但真到了这样的时候黛玉依然心痛欲裂,恨不得到时随父亲一起去了。所幸每次黛玉伤悲的时候,她的“新弟弟”林璇总是很懂事的过来安慰她,姐弟俩感情日益深厚,黛玉也渐渐真的把他当做另一个至亲看待。

八月底的时候,林如海已经虚弱的吃不下东西,频繁咳血,所有人都知道,他没几天寿命了。

九月初三清晨,林如海突然精神大好,能用下朝食,还能陪众人说话,众人都强颜欢笑,不敢流露一丝悲伤之色。

说来也怪,明明林如海先前已缠绵病榻多日,这日看起来却突然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,身姿挺拔风度依旧,竟有当年高中探花郎意气风发时的风采,只两边斑白的鬓发记载着岁月的流逝。

林如海对每个人都叙了话道了谢,嘱咐了黛玉和林璇以后要互相扶持,又再次感谢了莫婉林泓愿意接受自己的托付。

和每个人都做了“告别”后,林如海感到有些疲累,他提出要求想和女儿黛玉单独待会儿。

所有人都退出去后,房中只剩下林如海林黛玉父女俩。林如海看着女儿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,轻声叹气,“你这样,为父怎能放心的下。”

这话一出,本就强自忍耐的林黛玉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,“父亲,父亲...”

林如海轻轻拍着林黛玉的后背,“你身子本就弱,哭多了伤身,日后还是要开阔心胸少落泪。”

“女儿知道了。”黛玉哽咽着答应。

林如海又问:“为父先前交代你的那些事,你都记住了吗?”

黛玉点头:“记住了。”

林如海谆谆嘱咐:“日后为父不能再护着你了,你一定要保重自身,好好活着,我与你母亲在天之灵才能安心。”

黛玉泪落的更凶了,“父亲放心,女儿会照顾好弟弟,一定不让人欺负他。”

林如海摇头,摆出最郑重严肃的表情:“你与林璇能感情一直要好永远互帮互助自然最好,但是日后你们若是出现了分歧或是有了需要二选一的情况,为父希望你以自己为重。你是为父唯一的孩子,在为父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,玉儿,你明白吗?!”

黛玉怔住了,这和自己以为的完全不同,父亲...

林如海加重语气:“玉儿,答应为父,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你都要以自身为重,知道吗?”

林黛玉回过神来,认真点头应下,“女儿知道了,永远以自身为重。”

林如海欣慰的笑笑,“好孩子记住就好,还有日后你若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,一定要记得按照为父教你的方法去求助,千万别忘了。”

林黛玉重重点头:“女儿不会忘记。”

林如海满眼不舍的看着林黛玉,眼泪蜿蜒而下,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:“记住为父的话。去叫其他人进来吧。”

林如海的生气好像已经全部耗尽,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,这会儿却像是到了弥留之际,气息微弱。

林黛玉紧紧抓住父亲的手,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,“父亲,您别抛下玉儿...”

林如海又如何舍得,这是他在世间唯一的血脉,纵使已竭尽所能为她做了万般谋划,千般嘱托,他也仍是放心不下。他双目含泪,弱声催促:“去吧。”

林黛玉咬牙起身去门口唤人。

等人全部进来,林如海已说不出话了,但是他看向众人的目光所有人都接收到了,大家同样以眼神给了他肯定的答复。

最后看了黛玉一眼,林如海慢慢的阖上双眼,带着对女儿的无限不舍和担忧离开了人世。

九月初三巳时,林如海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