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此刻宁怀远与她四目相对,这是回裴瑾院中的路,不必想他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。

雾凇也看到了宁怀远,她扯了扯裴瑾的衣袖道:“二姑娘,该不会宁少爷过来要讨说法吧。”

裴瑾定了定神,宁怀远再大胆那也是后面发迹后给他的底气,再怎样他总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自己吧。

反正罪都认了,罚也罚了,死猪不怕开水烫。

给自己壮了壮胆,裴瑾拍掉雾凇扯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故作镇静道:“怕什么,难不成他还敢打我不成?”

宁怀远立在原地,静静瞧着那一主一仆佯装镇定的模样。

裴瑾磨磨唧唧走至宁怀远面前,仰头问道:“做……做什么?”

他没开口,目光瞥向雾凇,雾凇被他疏冷的眼神瞧的后背一紧,裴瑾赶忙将她护在身后道:“我事先说明,你白药里的石灰粉不是我加的。”说着又伸出她被打得红肿的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“太太已经罚过我了,你若是不服,大可去寻太太说理。”

宁怀远却在她话音刚落一把钳住她的脖颈,将她抵在花园的假山上。

后背让假山撞得生疼,喉咙的窒息感顿时遍布全身。

雾凇刚想尖叫喊人,却又被宁怀远那冷冽阴郁的眼神吓得噤声。

裴瑾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,她低估了宁怀远的狠辣,他真的可能会杀了自己!

她被他禁锢地不能动弹,她甚至能从宁怀远漆黑如墨的眼中看到自己惶恐地倒影。

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她瞬间又想起原著中自己的死状,于是她艰难道:“宁哥哥,别杀我。”

宁怀远却俯身贴近她的脸,盯着她冷冷问: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裴瑾没想到宁怀远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,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,以为他在说白药中的石灰粉。

“石灰粉真的不是我加的,宁哥哥,你相信我,我真的没有。”

宁怀远却同她贴的更紧,重复道:“为什么要这么做!”

“宁哥哥,我不明白,你先松开我,你问我什么我都给你说。”裴瑾循循善诱道。

感觉到宁怀远的力气松了松,裴瑾这才使劲挣脱了他的桎梏,扶着假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
雾凇赶紧去搀扶裴瑾,关切地帮她顺了顺气。

宁怀远却不等裴瑾恢复,他一手捏起裴瑾的下巴,一手将她被碎瓷割伤的左手举起问,“在孙氏那里你就知道自己的手受了伤,为何不说?”

他压根不将老太太视为长辈,端直叫她孙氏。

而裴瑾无暇去顾及称呼,满脑子都是宁怀远的那句话,怪不得他早上临走之前看了自己,那时候怕是已经疑惑自己为何没有当即发作。

毕竟以裴瑾的人设,若是宁怀远害她划伤了走,她岂会善罢甘休任由宁怀远离去。

裴瑾没想到他虽不言语,却观察地如此细微。

她知道自己如果矢口否认,宁怀远捏住自己下颚的手一定会立马掐回到脖子之上。

没等她想好说辞,宁怀远又接着发问:“为什么要从徐妈妈那里拿走所有的伤药?”

“因为……因为我不想让你用。”

“那为何又把药给裴琼?”

裴瑾无言以对,只得道:“因为我用不完,而且放在二姐姐那里,你便拿不走了。”

不料宁怀远却嗤笑一声,“莫不然你以为放在徐妈妈那里,我便能拿走不成?”

话音刚落,宁怀远便再次一把掐住她的喉咙,“你最好给我老实回答,为什么要先划伤我再借裴琼的手给我送药。”说着他钳着裴瑾脖子的手又用力了几分,在她耳边低沉道:“我的命不值钱,我不怕死,所以更不怕杀了你。”

被桎梏的不能动弹,脑子却愈发清楚,裴瑾目光动了动,她陡然开口道:“石灰粉是你自己放的?就是为了确定这白药是我拿给二姐姐的?”

她虽是发问,实则语气已经笃定。

裴瑾的心沉了下去,她低估了宁怀远如今的狠辣,更低估了他的聪慧。

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,仅仅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,就能够狠心用石灰粉腐蚀加重自己的伤口。

是了,这就是她一开始给他设定的人设啊。若非如此,未来他如何能够平步青云。

宁怀远低眸看着钳固在自己手中的裴瑾,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裴瑾。

日头落了大半,余辉自树梢洒落至裴瑾脸上,萦绕出淡淡的氤氲光圈。此刻小巧又精致的面庞已褪去了惶恐,反倒是带着从未有过的清楚明白。

他眯了眯眼对她认真审视,第一次觉得自己低估了裴家这个草包四娘。

只是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她不惜做那个坏人,以让裴琼给自己示好。

裴瑾与他四目相对,心中一遍遍接下来的说辞。她知道今天若是不能给宁怀远一个交代,他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。

于是她倏地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,露出半截香肩来。

饶是宁怀远愤怒,可见到这一出还是有些猝不及防,他怔楞了瞬,即刻别开了眼神,一把松开了裴瑾怒叱,“不知羞耻!”

裴瑾却冷静道:“宁哥哥你看。”

宁怀远听着裴瑾的话耳根微微泛红,不料裴瑾却主动凑向他眼前。

他本想再度挪开视线,映入眼帘的却是裴瑾肩头一道伤痕,因年代久远疤痕已微微暗红,在细腻如瓷的皮肤上尤显得突兀。

宁怀远眸光动了动,似乎有些不可思议。

裴瑾指着肩头的旧疤,仰头看向宁怀远道:“这道疤宁哥哥还记得么?”

他自然记得,八年前裴老夫人孙氏做寿,岑氏长子裴照引了一众好友在花园设陷阱捉鸟,彼时裴瑾才换了一身簇新的长裙从花园经过,一脚踩中了陷阱摔入了湖中。

肩头撞上了湖岸的尖石,当下便血流如注,裴照等人见状吓得如鸟兽散。

那时汪氏已病入膏肓,阖府都关注着老太太孙氏的寿宴,宁怀远想要出来寻人为汪氏请大夫,才碰上了落水的裴瑾。

他本想以此让裴瑾吃些苦头,可看着她在湖中苦苦挣扎的模样终是不忍,没曾想救起来的裴瑾因呛水已晕厥了过去。

寿宴当日宾客盈门,岑氏听闻此事,借着家丑不可外扬的由头将他关了禁闭。待寿宴结束放他出来时,汪氏早已溘然长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