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明那句“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”,在松树屯的泥土地上,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。
周围的村民们,脸上的神情愈发耐人寻味。
有几个年纪大点的老头,相互递了个眼色,嘴角撇了撇,没言语。
他们这辈子,什么风浪没见过。
纸老虎?
呵呵。
有些东西,真遇上了,可不是纸糊的那么简单。
知青队伍里,气氛也有些微妙。
郑小刚第一个没忍住,嗤笑一声。
“哟,杨明这思想觉悟可真高啊!”
“都快赶上咱们大院里天天读报的积极分子了。”
他这话阴阳怪气的,章建方在旁边帮腔:“可不是嘛,杨明同志这境界,咱们比不了,比不了。”
程建军皱了皱眉,没说话。
韩春明想替杨明辩解两句,却被苏萌拉了一下。
苏萌小声说:“春明,别乱说话,杨明同志有自己的想法。”
她这话,听着是维护,可那语气,却透着一股子“这人怕是有点魔怔”的意味。
钟跃民摸了摸下巴,瞅着杨明远去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
这小子,是真信这个,还是装的?
要是装的,那这心机可就深了。
要是真信……那可真是个“纯粹”的人了。
其他知青,或多或少,心里都泛起了嘀咕。
这杨明,平日里瞧着挺正常的,怎么一到这种事上,就这么“左”呢?
以后在他面前说话,可得留点神。
万一哪句话说不对,被他当成“封建残余”给举报了,那乐子可就大了。
一时间,杨明在众人心中的形象,又添了一笔“不好招惹”的标签。
杨明自然察觉不到身后那些复杂的想法。
就算察觉到了,他也不会在意。
误会就误会吧。
被人当成“思想进步”的愣头青,总比被人怀疑藏着什么秘密要好。
他提着那串黄铜钥匙,走向村西头那座孤零零的大院。
院墙是青砖砌的,高大厚实,透着一股子沧桑。
朱漆大门上的铜环,也布满了绿锈。
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沉重木门,一股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。
院子很大,足有三进。
青石板铺就的地面,缝隙里长满了杂草。
正房、厢房、耳房,都是砖瓦结构,看着还算坚固,就是长久没人住,显得有些破败。
窗户纸大多都烂了,风一吹,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。
院子里的石桌石凳,落满了鸟粪和枯叶。
杨明先没管别的,直奔正房。
他打算先把自己住的屋子收拾出来。
正房是三间,中间是堂屋,两边是卧室。
杨明选了东边那间做卧室。
屋里的家具倒是齐全,一张雕花大床,一个衣柜,一张八仙桌,几把太师椅。
只是上面都蒙着厚厚一层灰。
杨明从帆布包里,悄无声息地取出一块抹布,一个水桶。
这些都是他空间里的存货。
打水,擦洗,清扫。
他动作麻利,没多久,东卧室就被他打扫得窗明几净。
床板擦干净了,铺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干净被褥。
至于其他的房间,杨明暂时没动。
一个人住,也用不了那么多地方。
等把自己的小窝拾掇利索,天色也有些晚了。
杨明从空间里拿出些提前做好的吃食,简单对付了一顿。
夜里,山村静得出奇。
偶尔传来几声狗叫,更添了几分寂寥。
杨明盘膝坐在床上,开始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正式修炼。
第二天一早,杨明神清气爽地走出大院。
刚到知青点附近,就碰上了同样早起的钟跃民。
“杨明,昨晚睡得怎么样?”钟跃民好奇地凑过来,“那院子,没啥动静吧?”
杨明打了个哈欠:“别提了,昨天收拾屋子累屁了,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,哪还顾得上什么动静。”
钟跃民一听,也乐了:“也是,我们昨天收拾那破屋,也累得够呛。”
其他陆续起床的知青,听到这话,也都深有同感。
第一天安顿下来,谁不是累得跟孙子似的。
杨明这说法,合情合理。
韩春明也走了过来,关切地问:“杨明,真没事?要不,你还是搬回来跟大家一起住吧,人多也热闹。”
“不用,春明,我那挺好的,清静。”杨明婉拒。
这时,牛金宝叼着个烟袋锅子过来了。
“都起来了?”他嗓门洪亮,“今天上午,二爷、三爷带你们去镇上,该买啥买啥。”
“锅碗瓢盆,油盐酱醋,还有柴火,都得备齐了。”
“我可告诉你们,到了镇上,都给俺老实点,别惹事生非!”
“谁要是敢在外面给我丢松树屯的脸,回来我扒了他的皮!”
牛金宝这话,带着几分敲打的意味。
知青们都应了声,不敢怠慢。
钟跃民又问:“队长,咱们这儿,还有新来的知青吗?”
“有。”牛金宝吐了个烟圈,“昨儿半夜,从魔都那边,又来了八个,都安排在女知青那边挤着呢。”
胡八一在旁边听着,插了一句:“可不是嘛,我们那屋,现在跟下饺子似的。”
王凯旋也凑过来说:“早知道这样,当初真该咬咬牙,也租个院子。”
他一脸的悔不当初。
杨明笑道:“现在也不晚啊,村里应该还有空屋子,你们可以去找牛队长问问。”
胡八一摆了摆手:“算了,听说有几个家境好的,已经合计着要搬出去租房子了,到时候宿舍就能宽敞点了。”
队伍集合的时候,两个头发花白,但精神矍铄的老汉走了过来。
这便是牛金宝口中的二爷和三爷了。
他们是村里的老人,负责带知青们去镇上采买。
二爷三爷话不多,只是默默地瞅着这群城里来的娃娃。
他们听着知青们谈论租房子的事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这租房子的钱,最后都是要上交大队的,算是集体收入。
牛金宝这老小子,算盘打得精着呢。
让这些有钱的知青多出点血,改善改善大伙儿的生活。
不过,想吃好的,还得靠工分。
郑小刚瞅着杨明,阴阳怪气地开口了:“杨明,你那六十块钱花出去,兜里还剩几个子儿啊?”
“以后怕不是要天天啃窝头喝凉水了吧?”
杨明瞥了他一眼:“钱嘛,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,花了才能改善生活。”
“我乐意。”
“倒是你,”杨明话锋一转,“听说陈叔每个月都给你寄不少钱吧?”
“你妈拿着陈叔的工资,再加上你爸的抚恤金,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。”
郑小刚被杨明当众揭了老底,脸上有些挂不住。
他梗着脖子:“那怎么了?我妈那是会持家!”
“陈叔就乐意给我花钱!”
“不像某些人,爹妈都是臭老九,兜比脸都干净。”
他这话一出,程建军和苏萌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。
他们的父亲也是老师。
杨明却不生气,反而笑了。
“是啊,你家条件好,那你可得多买点细粮,别委屈了自己金贵的肚子。”
“不像我们,只能盼着秋收多分点棒子面了。”
这话,绵里藏针。
郑小刚却没听出来,反而觉得杨明是认怂了,得意洋洋。
他哪里晓得,杨明空间里,精米白面堆得跟小山似的。
各种肉类、蔬菜、水果,更是应有尽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