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卿敛了敛心神,终是推门而出。
他一身素白锦袍,衣襟处绣着淡青竹纹,腰间悬一枚羊脂玉佩,随着步履轻晃,映着晨光流转。墨发以雪色发带半束,余下青丝垂落肩头,衬得那张如玉的面容愈发清冷出尘。
门口的婢女正垂首静候,忽觉一阵清冽松香拂过,下意识抬眸——
却见公子广袖垂落,眉目如画,分明是往日那副装扮,偏生今日举手投足间,似有霜雪盈袖,清贵不可方物。
小婢女一时怔住,竟忘了行礼,只呆呆望着那道修长背影踏着晨光远去,袖间流转的风姿,恍若谪仙临世。
那婢女倏然回神,慌忙碎步跟上,引着沈砚卿穿过回廊。待至书房前,她屏息退至一侧,低眉顺目地轻声道:"公子,到了。"
屋内陈设清雅,四壁书卷盈架,紫檀案几上置着青瓷香炉,一缕沉香袅袅,与墨香交织。窗边一盆兰草幽然吐翠,衬得满室愈发静谧。
正中央端坐着一位白发长者——虽已年过半百,鬓角染霜,眉宇间却仍凝着不怒自威的气势。他身着靛青长衫,衣领袖口绣着细密的云纹,此刻正执一盏清茶慢品。岁月在他眼角镌下细纹,却掩不住通身的儒雅气度,反添几分睿智沉淀的温润。见沈砚卿入门,他略抬眼帘,眸光如古井无波,却自有洞彻人心的力量。
沈砚卿在心底暗啧一声:「好家伙,这老爷子一看就是满肚子圣贤书的模样,怕不是个行走的《论语》成精?」
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这位严父素来寡言,偶有交谈,不是引经据典训诫为人处世,便是板着脸讲授治国之道。父子二人鲜少闲话家常,唯有家族要事当前,才会这般正襟对坐。
他面上不显,广袖下的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玉佩纹路。「啧,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……」 369在神识里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。
沈砚卿“……”
沈砚卿垂眸敛衽,端端正正行了一礼,嗓音清冷克制:"父亲。"
沈惟谨执盏的手微微一顿,目光自茶汤上抬起,淡淡"嗯"了一声,那声音似古井无波,却自有千钧之重。
"阿砚快坐。"
一道温婉嗓音忽然响起。沈砚卿抬眸,只见父亲身侧端坐着位仪态万方的妇人——虽已年过四十,却仍可见眉目如画,一袭藕荷色罗裙衬得肌肤如玉。她眼角虽缀着细纹,笑起来时却如春风拂柳,眸光温柔得能化开三冬寒冰。此刻正轻抚案几,袖口暗绣的缠枝莲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。
她指尖还沾着墨香,想来方才正在替夫君研墨。那殷切目光落在身上时,竟让他无端想起"画荻教子"的典故。
"母亲。"沈砚卿垂首行礼,嗓音清冷如常。
——这位温柔注视着他的妇人,实则是继室谢氏。
记忆如潮水漫涌:沈惟谨与原配夫人本是少年夫妻,鹣鲽情深。奈何当年朝堂风云诡谲,沈惟谨深陷党争漩涡,分身乏术之际,原配夫人却因体弱难熬寒冬,最终香消玉殒。
而眼前这位谢韫仪,出身江南谢氏,虽非显赫世家,却也是诗礼传门。其祖父曾任县令,家学渊源。沈惟谨续弦时,长子不过垂髫,幼子尚在襁褓。择她入门,既为教养稚子,亦为门楣清誉。
沈砚卿余光掠过继母指尖的墨茧——那是常年执笔的痕迹。她袖间散着淡淡的松烟墨香,与父亲书斋里的气息如出一辙。
沈砚卿方落座,忽闻廊外传来一阵铿锵脚步声,未及回首,便听得一道爽朗嗓音穿堂而来——
"父亲,母亲!"
但见来人剑眉星目,一身玄色劲装尚沾染着塞外风尘,腰间悬着的鎏金虎符随步履叮当作响。正是原主嫡亲兄长沈琮璧,与满室书香格格不入的将门英杰。
他虽年仅二十五,却已凭军功擢升四品昭武将军。此刻甲胄未卸,眉宇间犹带战场煞气,却在目光触及幼弟时瞬间化开,连嗓音都放柔三分:"阿砚今日气色倒好。"
沈砚卿望着兄长甲衣上未化的霜痕——想必是连夜策马归家。记忆中这位兄长自幼便将他护在羽翼之下,即便如今军务缠身,每月仍要跨越大半个京城回府探望。
「哇——!」 沈砚卿在神识里猛地倒吸一口气,「这哥哥也太带劲了吧!瞧瞧这腰线!这战甲都遮不住的肌肉轮廓!(⁄ ⁄•⁄ω⁄•⁄ ⁄)」
369在他脑内疯狂拉响警报:「宿主!表情管理!您现在是清冷贵公子人设!您眼珠子都快黏在人家铠甲接缝处了!!」
沈砚卿借着低头饮茶的动作掩饰,却在瞥见兄长因俯身而绷紧的皮革臂缚时,喉结还是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
「装什么正经,」他反唇相讥,「你数据库里的荷尔蒙浓度检测条都快爆表了吧?刚才是谁在疯狂记录人家挥刀练剑的肌肉记忆数据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