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衰竭、临界点、最后的方案。
那天晚上,我假装睡着了,听到医生伯伯在外面和我爸爸妈妈说话。
他的声音很低很低:
“这个方案……成功率不到一成,而且过程会非常痛苦。你们看孩子现在的情况,我的建议是……让她舒服地、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。”
妈妈立刻就哭了。
爸爸的声音沙哑:“我们……知道了。”
他们以为我睡着了,但我的小拳头在被子里握得紧紧的。
我才不要舒服!
我是要回家的小天使,不是要投降的胆小鬼!
这么厉害的战斗,一定能得到最大最亮的一颗星。
夜里,爸爸妈妈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吵架了。
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们那么大声地说话。
“你还要骗她到什么时候!”
爸爸的声音里全是痛苦。
“让她走得舒服点不好吗?为什么非要让她再去受那种罪!你看看她,她已经只剩一把骨头了!”
“舒服?”妈妈的声音尖锐又绝望。
“怎么舒服?带她回家,然后看着她一点一点没气吗?这个游戏是她唯一的希望!是支撑她熬过一次又一次化疗的全部力气!如果现在放弃,那她之前受的所有苦,掉的所有头发,流的所有血,又算什么!”
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哭声。
我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
我好像明白了,爸爸是怕我疼,妈妈是怕我输。
第二天早上,他们两个都红着眼睛,谁也不说话。
医生伯伯拿着一个本子走进来,问:“你们……考虑好了吗?”
爸爸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来。
妈妈低着头,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地板上。
就在这时,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从床上撑起了一点点身体。
“我要做。”
我的声音很小,还有点抖,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。
爸爸妈妈猛地回头看着我,眼睛里全是震惊。
我看着他们,努力扯出一个笑脸,露出掉了两颗牙的牙床。
“那一定是……最大、最亮的一颗星,对不对?”
我虚弱地说。
“第九十九颗星。我必须要拿到它。我不能……不能只差一颗星,就回不了家了呀。”
妈妈再也忍不住,扑到我身上放声大哭。
去最终关卡的那天,我被护士阿姨换上了干净的衣服,躺在一张会滚动的床上。
爸爸妈妈跟在床的两边,紧紧抓着我的手。他们的手好冰。
我一点也不害怕,反而很兴奋。
在进一扇大铁门之前,我叫住了他们。
“爸爸,妈妈。”
我从我的枕头底下,摸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布袋。
我把布袋打开,里面是我偷偷攒下来的,护士阿姨偶尔奖励我的水果糖。
红的、绿的、黄的,一共七颗。
这是我全部的宝藏了。
我把小布袋塞进妈妈的手里,用尽力气对他们说:
“这是我所有的零食了,你们……别难过。等我回家了……我每天,都从云朵上……丢棉花糖给你们吃。”
大铁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,隔绝了爸爸妈妈崩溃的哭声。
我躺在床上,看着头顶上那盏好大好圆的灯。
它真亮啊,就像一颗巨大的星星。
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