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世襄的私人晚宴设在黄浦江畔的悦榕庄顶楼套房。俞婉清站在电梯里，调整了一下深蓝色晚礼服的肩带，确保录音笔藏得足够隐蔽。楚远在她身旁，一身黑色西装，表情凝重。
"记住计划，"俞婉清低声提醒，"我负责牵制徐世襄，你找机会接触他的电子设备。"
楚远微微点头，手指轻敲大腿——这是他们约定的紧张信号。自从发现公司系统被植入后门，他们决定将计就计，主动赴约探查徐世襄的真实意图。
电梯门无声滑开，眼前是一个宽敞的豪华套房，落地窗外是整个外滩的璀璨夜景。徐世襄站在窗前，背对着他们，剪影修长挺拔。
"欢迎，楚总，俞女士。"他没有转身，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，"请原谅我选择这样的见面方式。商业谈判在轻松的氛围中往往更...高效。"
俞婉清注意到套房角落里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，腰间隐约有突起。她的后背一阵发紧。
"徐先生邀请的方式很特别。"楚远语气平静，"派保镖'护送'我们？"
徐世襄这才转过身，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。今晚他换了一副金丝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浅灰色。那道疤痕在精心修饰下不那么明显了，却依然像一条白色的蚯蚓趴在眼角。
"必要的防范措施。"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，"毕竟我们即将讨论的是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商业机密。"
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法式料理和一瓶开启的柏图斯红酒。俞婉清认出了这个年份——1990，正是徐天明因内幕交易案被调查的那一年。这不是巧合。
"俞女士懂酒？"徐世襄注意到她的视线，亲自为她斟酒，"这一年的波尔多气候完美，酿出的酒复杂而有层次...就像好的商业计划，需要天时地利人和。"
俞婉清没有碰酒杯："徐先生对1990年似乎情有独钟？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。"
徐世襄的瞳孔微微收缩，但笑容不变："比如？"
"比如华尔街历史上最大的内幕交易案。"俞婉清直视他的眼睛，"您父亲徐天明是主角之一，不是吗？"
套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。保镖的手移向腰间，徐世襄轻轻摇头制止。
"我低估了你，俞女士。"他啜了一口酒，"确实，徐天明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。不过他因那场'误会'自杀后，我随母姓多年。你是怎么发现的？"
"金融数据库有您二十岁前的记录。"俞婉清保持声音平稳，"您在普林斯顿的学籍照片上还没有那道疤。"
徐世襄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疤痕："直接切入主题，我喜欢。那么你们也猜到了'深蓝计划'的渊源？"
"李明发现的秘密。"楚远突然开口，"你们想用我们的技术控制金融市场，就像二十年前你父亲尝试的那样。"
"控制？多么粗俗的词汇。"徐世襄摇头，"我们只是...引导。金融市场本质是群体心理的体现，而AI可以精准预测并影响这种心理。想想看，消除非理性波动，创造稳定增长...这是造福全人类的事业。"
"通过非法入侵竞争对手系统？"俞婉清冷笑，"张成的事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？"
徐世襄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："张成是个意外。他发现了代码中的后门，本应该乖乖配合..."
楚远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他看了一眼，脸色骤变："失陪一下。"他起身走向洗手间。
徐世襄的目光追随着楚远的背影，然后回到俞婉清脸上："你丈夫很情绪化，不适合玩这个层级的游戏。而你...俞婉清，你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。冷静，聪明，知道什么选择最有利。"
他倾身向前，古龙水的气息混合着红酒味扑面而来："加入深蓝思维吧。首席财务官的位置虚位以待，薪水是现在的三倍。何必陪着一个理想主义者沉船？"
俞婉清强迫自己不动声色："这就是你的招数？高薪挖角？"
"不止。"徐世襄从内袋掏出一个信封，推到她面前，"看看这个。"
信封里是一沓照片——楚远与一个年轻女子在咖啡馆交谈，女子递给楚远一个U盘。拍摄日期是昨天，地点正是"星辰"咖啡馆。
"你监视我们？"俞婉清的手指捏紧了照片。
"商业情报而已。"徐世襄微笑，"有趣的是，这位女士是我的人。她给楚总的U盘里有精心设计的'线索'，引导他得出我想要的结论。现在，他大概正在看那些'证据'。"
俞婉清的血液几乎凝固。他们被设计了？那些李明的资料是伪造的？
洗手间方向传来一声闷响，接着是楚远的怒吼。保镖立刻冲向声源，俞婉清也跳起来，却被徐世襄一把抓住手腕。
"别急，好戏才刚开始。"他的手指像铁钳般冰冷，"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计划？楚远想黑进我的设备，可惜我早有准备。"
套房大门突然被撞开，楚远被两个保镖押着进来，嘴角有血迹，衬衫领子被扯破了。
"楚远！"俞婉清想冲过去，徐世襄却牢牢拽住她。
"放开她！"楚远挣扎着，"徐世襄，你想要技术就冲我来，别碰我妻子！"
徐世襄大笑起来："多么感人啊。但你们搞错了一件事——"他猛地松开俞婉清，走向落地窗，"技术我要，人我也要。特别是..."他转头看向俞婉清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，"像俞女士这样的金融天才。"
楚远突然发力，挣脱保镖的钳制扑向徐世襄。两人撞在落地窗上，玻璃发出可怕的震颤声。一个保镖拔出电击枪——
"住手！"俞婉清尖叫，"你们再动他一下，我保证'天网'算法的核心代码会永远消失！"
所有人都僵住了。徐世襄整理着被弄乱的西装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："你撒谎。代码在公司的服务器上。"
"核心部分在我这里。"俞婉清从晚礼服内层取出一个小U盘，"三小时自动擦除的加密版本，没有我的生物识别无法解锁。碰楚远一下，你们永远得不到完整算法。"
她在虚张声势。U盘里只有普通备份，但徐世襄不会冒险。
徐世襄眯起眼睛，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。最终，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："好吧，俞女士，你赢了今晚这局。但游戏才刚刚开始。"他转向保镖，"送客。"
电梯门关上的瞬间，俞婉清的膝盖一软，楚远及时扶住她。
"代码真的在你那里？"他低声问。
"假的。"俞婉清颤抖着呼出一口气，"但徐世襄不敢赌。你的脸怎么了？"
"不小心撞的。"楚远摸了摸肿起的脸颊，"不过值得——我拿到了这个。"
他从皮带内侧抽出一个微型存储卡："徐世襄手机的镜像。他接了个电话就去洗手间，手机留在桌上...我只有三十秒时间。"
回到公司已是深夜。技术团队被紧急召来，张成的副手小王接过存储卡插入隔离电脑。
"加密的，但不算复杂。"小王敲击键盘，"给我十分钟。"
俞婉清用冰袋敷着楚远的脸颊："徐世襄说咖啡馆那个女人是他的人，给我们的资料是伪造的..."
"不可能。"楚远摇头，"那些资料上的细节只有李明才知道。除非..."
"除非什么？"
"除非徐世襄真的认识李明，知道他的一切。"楚远的声音低沉，"或者...他有李明的原始文件。"
小王突然倒吸一口气："楚总，俞总，你们得看看这个。"
屏幕上是一系列短信记录，最近的几条是今天发出的：
"目标已接受U盘，相信了伪造线索。"
"第二阶段准备就绪，李薇已控制。"
"等您指示何时启动'收割'程序。"
但最令人震惊的是联系人列表中的一个名字——赵志强，标注为"合作伙伴"。
"赵志强和徐世襄是一伙的！"楚远猛地站起来，"智创科技被收购根本不是商业行为，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！"
俞婉清快速浏览其他文件，发现一份加密的财务记录："看这个，徐世襄在过去六个月向一个离岸账户转账超过两千万美元...收款人代号'ZQ'。"
"赵志强的首字母。"楚远脸色铁青，"他收买赵志强监视我们多久了？"
小王突然指着屏幕："这有个加密文件夹，标题是'深蓝-天网'...正在破解..."
文件打开了，里面是新维度公司建筑的详细平面图，安全系统漏洞分析，以及——俞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——张成和李薇的个人档案，标记为"已控制"。
"他们抓了张成和李薇..."楚远的声音嘶哑。
技术部的门突然被推开，李薇的助理冲进来："楚总！我们收到一段李总监的语音！"
录音中，李薇的声音断断续续，伴随着奇怪的金属回声："楚总...代码...测试服务器...不要相信...张成他..." 然后是一声尖叫，录音戛然而止。
"来源是？"俞婉清立刻问。
"匿名号码，但技术部追踪到信号来自浦东的一个废弃工厂。"助理递上一张纸，"这是地址。"
楚远已经抓起外套："我这就过去。"
"等等！"俞婉清拦住他，"这明显是个陷阱。徐世襄刚放我们走，现在就收到李薇的消息？太巧合了。"
"万一是真的呢？"楚远眼中燃烧着怒火，"我不能冒险，婉清。李薇是李明的妹妹，张成是我二十年的兄弟！"
俞婉清从没见过楚远这样失控。她握住他的手："我和你一起去。但我们需要计划，需要后援。"
楚远的手机突然响起。一个未知号码，没有来电显示。他按下接听键和免提。
"远...是我..."张成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，"他们...抓了李薇...天网...测试数据被篡改...不要相信任何..."
通讯突然中断，只剩下刺耳的忙音。
技术部一片死寂。小王最先反应过来："我立刻检查测试服务器！"
楚远和俞婉清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决心。无论是不是陷阱，他们都必须行动了。
"分头行动。"俞婉清当机立断，"你带人去救李薇，我和小王检查系统。保持通讯畅通。"
楚远紧紧拥抱了她一下，在她耳边低语："小心。如果发现任何异常，立刻断网隔离服务器。"
他带着两名保安匆匆离去。俞婉清转向小王："我们从哪里开始？"
"测试服务器日志。"小王已经回到电脑前，"如果张成说数据被篡改..."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，眼睛瞪大。屏幕上，数据流量监控图显示异常波动——大量数据正从核心服务器向外传输，目的地IP不断变换。
"有人在偷我们的数据！"小王惊呼，"通过那个后门程序！"
俞婉清立刻拨通楚远的电话，却听到"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"的提示音。她的血液瞬间冰凉。
"切断外部连接！立即！"她对小王喊道，同时给保安主管打电话，"封锁整栋大楼，任何人不得进出！"
警报声响彻新维度大楼。俞婉清站在闪烁的服务器指示灯前，感到一场无形的战争正在打响。而此刻，楚远正奔向一个可能是陷阱的地点，通讯中断，孤立无援。
她翻开笔记本电脑，调出浦东那个废弃工厂的卫星地图。工厂周围没有明显车辆，但屋顶有一个可疑的金属结构——可能是信号屏蔽装置？
"俞总！"小王的声音带着惊恐，"我们无法切断连接！有人在内部网络安装了物理级后门，需要手动拔除！"
"在哪里？"
"不知道！可能在任何一台接入设备的网卡上！"
俞婉清想起张成留下的线索——"检查测试服务器日志，日期7/15"。她冲向测试服务器机房，推开沉重的门。
机柜排列整齐，指示灯规律闪烁。她仔细检查每个角落，突然注意到主控机柜背面有一个不寻常的小装置——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盒子，接在网线接口上。
"找到了！"她伸手去拔，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到一阵刺痛。装置上的红灯亮起，一个小屏幕显示："远程触发，10秒后擦除所有数据。"
9...8...7...
俞婉清疯狂地寻找工具，找到一把螺丝刀。她用力撬开主控机柜的面板，找到主电源连接处。
6...5...4...
她闭上眼睛，猛地拔掉电源线。
整个机房陷入黑暗，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。那个小装置的屏幕闪烁了几下，熄灭了。
俞婉清瘫坐在地上，冷汗浸透了后背。她成功了——暂时阻止了数据泄露。但代价是什么？系统宕机意味着所有研发工作停摆，而"天网"算法的最后交付期限就在三天后。
更糟的是，楚远仍然失联，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。
她掏出手机，拨通了唯一能想到的号码——王明德。
"王董，我们遭遇了系统性攻击。需要您立刻联系警方和网络安全部门...是的，徐世襄是主谋...还有，楚远可能身处险境..."
挂断电话，俞婉清走向窗边。东方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而这场关乎公司存亡、亲人安危的战斗，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。
她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结婚戒指，默默祈祷楚远平安无事。无论前方有什么，他们必须一起面对。因为现在她明白了徐世襄的真正目标——不仅是"天网"算法，还有她和楚远这两个能够阻止"深蓝计划"的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