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她的脸色青灰得吓人,嘴唇哆嗦着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声。

“妈…妈……”

她的声音嘶哑微弱,仿佛随时会断气,每一个字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,

“水、水龙头,冻…冻死了,排了好长队,我、我实在,撑不住了……”

她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撕心裂肺,整个瘦弱的身体都蜷缩起来,肩膀剧烈耸动。

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,咳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,狼狈不堪。

她一边咳,一边艰难地喘息着,用那双布满血丝、盛满痛苦和哀求的眼睛死死盯着王秀芬,声音断断续续,带着哭腔,充满了恐惧,

“我、我感觉,我快不行了…胸口…像压着石头,喘不上气……”

“眼前、一阵阵发黑,妈…求求您…给我,给我点钱…我、我去厂卫生所,看看…我、我不想死……”

最后那句“我不想死”,带着一种小兽濒死般的哀鸣,凄厉又绝望。

王秀芬举着锅铲的手僵在了半空中。她看着林晚咳得死去活来的样子,看着她青灰的脸色和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。

听着那破风箱般的喘息,心里那点怒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,“滋啦”一声熄了大半,只剩下一种冰冷刺骨的烦躁和厌恶。

钱?看病?

王秀芬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疙瘩。

给这个赔钱货看病?开什么玩笑!厂卫生所挂号不要钱?开药不要钱?

那都是钱!是给她的宝贝儿子们攒着娶媳妇的钱!

是给大闺女春梅置办嫁妆的钱!怎么能浪费在这个没用的丫头片子身上?

再说了,看她这样子,咳得这么厉害,脸色这么难看……万一是什么痨病呢?

那可是要传染的!要是传染给她的宝贝儿子们……

王秀芬一想到这个可能,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,看向林晚的眼神从厌恶变成了赤裸裸的恐惧和嫌弃,仿佛她是什么致命的瘟疫。

“看什么看?看什么病?!”

王秀芬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尖刻,仿佛声音大就能驱散恐惧,

“死丫头片子就是娇气!一点小病小痛就嚷嚷着要死要活!我看你就是懒病犯了!装什么装?!”

她像赶苍蝇一样厌恶地挥着手,“滚滚滚!少在这儿碍眼!

晦气!看着你就烦!给我滚回阁楼挺尸去!睡一觉就好了!省得在这儿装神弄鬼吓唬人!”

双胞胎也被林晚那副咳得快断气的样子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往王秀芬身后缩了缩,不敢再笑了,看向林晚的眼神也带上了点害怕。

林晚还在痛苦地喘息着,身体摇摇欲坠,仿佛随时会倒下,眼底的绝望更深了,声音带着哭腔:“妈……我……”

“闭嘴!让你滚上去没听见啊?!”

王秀芬厉声打断她,眼神凶狠,

“再敢嚎一声,看我不抽死你!赶紧给我滚!”

她一边骂,一边下意识地侧了侧身,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
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,像是被鞭子抽中,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。

她深深地、绝望地看了王秀芬一眼,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头发寒。

然后,她像是彻底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不再哀求,不再争辩,只是剧烈地咳嗽着。

佝偻着背,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,一步一挪,极其缓慢而艰难地走向通往阁楼的木梯。

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,背影充满了被彻底抛弃的凄凉。

王秀芬看着那瘦小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木梯口,才重重地“呸”了一声,低声咒骂着“丧门星”、“晦气”。

烦躁地转身继续搅她的糊糊,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碍眼的苍蝇。

双胞胎见母亲发火,也不敢再闹,捧着窝头缩在一边,只是眼睛还时不时瞟向阁楼入口,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惧。

林晚的“表演”极其成功。

她用这具身体真实的虚弱和刻意放大的濒死感,精准地戳中了王秀芬最吝啬、最自私、最恐惧的神经。

钱,要不到。

看病?绝无可能。打发她滚回阁楼“挺尸”,正是她求之不得的结果!

阁楼!平安扣!金手指!

当那扇通往阁楼的木板在她身后被重重合上,大概是王秀芬嫌她碍眼,顺手推了一把,隔绝了楼下所有的喧嚣和恶意。

林晚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痛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!
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近乎疯狂的、燃烧着贪婪和急切的火焰!

她甚至没有直起佝偻的背!

维持着上楼时那副随时要断气的虚弱姿态,但动作却快得惊人!

像一道无声的灰色闪电,几步就扑到了那个掉漆的旧木箱前!

时间!

她需要时间!

必须在林春梅醒来之前完成认主!

刚才上楼前,她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侧屋的门缝——

门关着,里面没有任何动静!

林春梅还没醒!这是天赐的良机!
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,撞击着肋骨,发出沉闷的巨响,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。

肺部依旧火烧火燎地疼,但此刻这疼痛仿佛成了兴奋的催化剂。

她颤抖着伸出双手,那双手冰冷、粗糙,布满冻疮,此刻却稳得可怕!

她猛地掀开箱盖!

一股陈年旧布和木头混合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
她看也不看那几件叠放整齐、打满补丁的破衣服,双手直接探向箱底!

指尖触碰到箱底粗糙的木板,她用力向两边一扒拉!

衣服被粗暴地掀开,露出了箱底。

就在几件最破旧的、几乎成了布条的衬衣下面,静静地躺着一个灰扑扑的小东西。

平安扣!

它比记忆中还要不起眼。

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,形状并不规整,更像是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圆润了些的、带着杂质的灰白色石头。

质地粗糙,毫无光泽,中间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孔,穿着一根磨损得几乎要断掉的红绳。

上面甚至还沾着一些干涸的泥点。丢在路边,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。

但林晚的呼吸,在看见它的瞬间,彻底停滞了!

就是它!

小说里那个被林春梅当作破烂、却内藏乾坤的金手指载体!

她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,贪婪、狂喜、志在必得!

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欣赏或思考的时间!

她的动作快如闪电,右手食指和中指精准地捏住了那块冰冷的、毫不起眼的石头!

滴血认主!

林晚的牙齿狠狠咬向自己左手大拇指的指腹!

用尽了全身的力气!

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,指腹的皮肤被咬破,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!

她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,眼中只有那块灰扑扑的石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