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阁楼上,林晚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破布娃娃,僵硬地倒在冰冷的木板床上。

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,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,又因为极致的狂喜和紧张而忽冷忽热。

眉心处那一点清凉感如同定海神针,牢牢锚定着她几乎要飘出躯壳的灵魂——

意识深处那广袤的沃土、庞大的仓库、氤氲着乳白灵光的泉眼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——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
她成功了!金手指到手!这具病弱残破的身体,终于有了逆天改命的资本!

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无法思考下一步,只能死死闭着眼睛——

用尽全部意志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和想要立刻探索空间的冲动,强迫自己像一具真正的“挺尸”一样躺着,一动不动,只有胸腔随着艰难的喘息微弱起伏。

耳朵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捕捉着楼下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。

王秀芬对双胞胎的呵斥和哄骗,锅铲刮擦锅底的刺耳噪音,糊糊在锅里翻滚冒泡的咕嘟声……

这些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背景音,此刻竟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心。

至少,暂时没人会上来打扰她。

然而,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。

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,伴随着木梯被踩得“嘎吱”作响的声音,猛地从下方传来!

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焦躁,直奔阁楼入口!

林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

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到极致,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,维持着濒死般的虚弱姿态。

眼皮下的眼珠却急速转动着。

是谁?王秀芬?

不可能,她刚骂完人,正忙着伺候祖宗吃饭。

双胞胎?

那两个小霸王只会用脚踹门。那就只剩下……

林春梅!

念头刚起,阁楼入口那块沉重的木板被“哐当”一声粗暴地推开!

一股混合着廉价雪花膏味道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,吹得角落里的灰尘打着旋儿飘起。

林春梅那张带着惊疑不定和莫名烦躁的脸出现在入口处。

她显然刚起床不久,头发还有些蓬乱,身上披着件半新不旧的碎花棉袄。

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温和秀气荡然无存,眉头紧锁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阁楼内部,带着一种近乎捕猎般的探寻。

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木板床上蜷缩着的林晚。

“林晚!”林春梅的声音拔得又高又尖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急躁,完全不顾床上的人是否在休息。

“你给我起来!”

林晚的身体在声音响起的瞬间,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,像一只被惊扰的、濒死的昆虫。

她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。

眼神涣散、茫然,充满了痛苦和疲惫,嘴唇翕动着,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:“……大……大姐?”

“我问你!”林春梅根本没理会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,几步就跨上了阁楼,狭窄的空间因为她的到来显得更加逼仄压抑。

她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晚,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她的皮囊,

“刚才!就刚才!阁楼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?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?或者……或者看见什么东西?!”

她的语气又快又急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追问,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慌。

那股莫名的心悸和空落感,在踏上阁楼后似乎更加清晰了,仿佛这里就是她丢失那个“重要东西”的源头!

林晚的眼神更加茫然和无措,她吃力地摇了摇头,动作幅度小得可怜,仿佛转动脖子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,

声音嘶哑微弱:“……什……什么?动……动静?没……没有啊……”

她说着,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,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,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。

“没有?!”林春梅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浓浓的不信和焦躁,

“怎么可能没有?!你再仔细想想!比如……比如有没有亮光?奇怪的声音?或者……或者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?”

她急切地追问着,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,开始扫视阁楼里的一切——

堆放的杂物、破麻袋、干柴禾,最后,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敞开着盖子的旧木箱!

林晚心中警铃大作!

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咳得死去活来、神志不清的虚弱模样,她艰难地喘息着,断断续续地回答,

“……真……真的没有…”

“大姐…我、我难受,一直、一直躺着,咳…咳咳咳……”

她一边咳,一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,将脸埋进单薄破旧的被子里,只留下一个剧烈起伏、瘦骨嶙峋的脊背,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。

林春梅看着林晚这副油尽灯枯、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,心中的烦躁和那股抓心挠肝的空落感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让她爆炸!

问不出来,那就自己找!

“废物!问你也是白问!”

林春梅没好气地骂了一句,再也顾不得维持什么长姐形象。

她猛地转身,不再看床上那个病秧子,开始像一头暴躁的困兽,在狭窄的阁楼里翻找起来!

她的动作粗鲁而急切,带着一股发泄般的怒火。

“哗啦!”堆在角落的破麻袋被她一把扯开,里面塞的干菜叶和引火刨花撒了一地,灰尘弥漫开来。

“哐当!”捆扎好的几捆干柴被她一脚踢散,枯枝滚得到处都是。

她甚至弯腰钻到倾斜的屋顶最低矮的角落,伸手在里面胡乱掏摸,只摸出一手厚厚的积灰和几颗老鼠屎,恶心得她赶紧甩手。

最后,她的目光锁定在那个敞开的旧木箱上。

那是林晚唯一可以存放“私人物品”的地方。

林春梅几步跨到箱子前,嫌恶地看了一眼里面叠放着的、散发着霉味的破衣服。

她没有任何犹豫,直接上手,像翻垃圾一样,粗暴地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拎出来,抖开,再狠狠地扔在地上!

“破布!全是破布!”林春梅一边翻,一边烦躁地低骂,

“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当宝藏着!” 她的动作毫不留情,带着一种践踏般的轻蔑,

将原主林晚那点可怜的、仅有的“私密空间”彻底暴露、蹂躏在光天化日之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