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
卯时的萧府笼罩在冻雾中,陈默的手指攥着结冰的井绳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水桶刚提至井口,早已候在旁的恶仆李四突然一脚踹在桶底,盛满冰水的木桶轰然翻倒,刺骨的水流顺着他的衣领灌进后背,在粗布衣裳上结出冰花。

“没长眼睛?”李四咧开缺齿的嘴,“管事吩咐了,今日要你把演武场的石锁全部擦一遍——用舌头。”

周围响起低低的嗤笑,陈默抬头,看见杂役院里的老仆们缩在廊下取暖,眼神里既有幸灾乐祸,也有隐隐的恐惧。他知道,自昨日灶房之事后,管事王福已将他视为眼中钉,而这些恶仆不过是递刀的手。

“擦完石锁,再去马厩铲十车马粪。”另一名恶仆赵五晃着鞭子走来,“若敢偷懒,老子就把你扔进沸水里煮了——听说你不怕冷,不知怕不怕热?”

陈默垂首应下,转身时故意让结冰的衣袖擦过赵五的小腿。对方痛呼跳开,却见冰屑在陈默脚边聚成棱角分明的菱形,每一道棱线都指向演武场角落的青铜鼎——那鼎身上的缠枝纹,与他掌心的焚炎纹路惊人地相似。

演武场的石锁足有三百斤重,陈默徒手提起时,听见围观的护院们倒吸冷气。他的掌心触到石锁底部的凹痕,竟与萧府规矩碑的“忍”字笔画吻合。当石锁被重重砸在地上时,地面青砖裂开蛛网状纹路,纹路延伸的方向,正是宗祠的飞檐。

“怪...怪力!”李四惊恐后退,“你果然是妖怪!”

陈默抬头,看见王福站在廊下,手中把玩着魂族的骨哨。管事的目光落在他手臂暴起的青筋上,那里有淡金纹路若隐若现,如同一簇即将燃烧的火焰。王福嘴角扬起冷笑,骨哨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。

石锁突然炸裂,碎石飞溅的瞬间,陈默本能侧身,速度快得让周围人只看见道残影。护院们的惊呼声中,他听见王福的低语:“魂族的血祭,就需要你这种血脉纯净的容器...”

暮色四合时,陈默拖着酸痛的身躯回到柴房,发现门口摆着碗热汤——小翠缩在墙角,耳后的胎记在火光中泛着青色:“陈默哥,他们在汤里下了药...我换成了清水。”

汤碗底沉着半块辟毒片,陈默刚要接过,柴房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小翠慌忙吹熄灯烛,两人躲在柴堆后,看见李四举着火把闯进来,腰间挂着的皮囊里渗出黑血——那是魂族用来追踪血脉的“噬灵蝶”。

“闻到了吗?”李四的声音里带着癫狂,“焚炎血脉的味道...管事说了,抓住你就能换个自由身!”

陈默握紧拳头,感觉掌心纹路在黑暗中发烫。当李四的火把照到他藏身之处时,他本能挥出一拳,竟将对方连人带火把砸进墙里。火把熄灭的瞬间,他听见小翠的惊呼,以及远处更夫惊恐的喊声:“走水了!柴房走水了!”

浓烟滚滚中,陈默被小翠拽着狂奔,身后传来王福的怒吼:“别让他跑了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两人拐过角楼时,陈默看见月光下自己的影子,竟比平时高大了几分,影子的轮廓与萧战牌位上的画像重叠。

“往井边跑!”小翠拽着他钻进杂役院,“那里有地道...”

话音未落,一支弩箭擦着陈默耳际飞过,钉在井台上的青铜香炉上。他这才惊觉,弩箭尾部刻着魂族的骨蛇图腾,而香炉底部的图腾正在与他掌心纹路共鸣,竟露出通往地底的阶梯入口。

“下去!”小翠推了他一把,“我去引开他们!”

陈默抓住她的手腕,却在触到她小臂时,发现那里有与自己相同的淡金纹路——那是焚炎血脉的标志。小翠一愣,从衣领里扯出半枚玉佩,与陈默藏着的残片拼合,竟发出耀眼的金光,照亮了阶梯深处的石壁,上面刻着斗大的“炎”字。

“原来...你也是...”

“没时间解释了!”小翠将玉佩塞给他,“冬至夜,带着它去宗祠,找萧战的牌位...还有,别喝青莲汤!”

她转身时,发间的木簪掉落,露出里面藏着的魂族哨子。陈默这才惊觉,小翠竟一直用哨子压制着体内的血脉力量。而他掌心的纹路,此刻正与井壁的图腾共鸣,竟将整个杂役院的地图映在瞳孔里,其中宗祠下方的密室赫然显现。

“陈默!”王福的喊声近在咫尺,“你以为能逃出萧府?别忘了,你身上流着的,可是萧战的血!”

这句话如惊雷炸响,陈默感觉脑海中闪过片段:萧战将纳戒塞进他掌心,二小姐在血泊中哭泣,还有自己躺在柴房里,掌心纹路与萧炎牌位共鸣的画面。他握紧玉佩,纹路顺着阶梯蔓延,竟将追来的恶仆们震飞。

“走!”小翠大喊,“去宗祠!”

两人冲进夜色时,陈默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,掌心纹路照亮了前路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隐忍的帷幕正式揭开,而萧府的恶仆们,不过是魂族棋盘上的小卒,真正的风暴,将在冬至夜的宗祠血祭中爆发。

柴房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陈默回头,看见王福站在火海中,手中举着魂族的骨蛇图腾,而他腕间的长庚玉镯正在滴血——那血珠落在地上,竟汇成了通往宗祠的路线。

(第十三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