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苏贵人，皇后娘娘宣你立即入坤宁宫问话！"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婉沅强忍右手的剧痛，迅速整理衣冠。她知道，这次传唤绝非偶然。皇后必然已经得知她从火中抢救账册的事，这次问话恐怕是一场试探。
"请稍等。"婉沅一边应声，一边快速将记录了重要发现的纸条塞进贴身的荷包。她的右手已经开始发黑，但现在不是处理伤势的时候。
走出清暑阁，夜色已深。领路的小太监举着灯笼，在前面快步走着。婉沅注意到，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比平时多，似乎都在等着看热闹。
坤宁宫灯火通明，远远就能看到殿前站着不少人。婉沅心中一凛，看来这次问话不简单。
进入大殿，只见皇后端坐在上首，两旁站着几位年长的嬷嬷。更让婉沅意外的是，尚宫局的掌事嬷嬷和王太医也在场。
"参见皇后娘娘。"婉沅行礼。
皇后微微点头："免礼。听说清暑阁的库房起火了？"
"是。"婉沅恭敬地答道，"好在火势及时控制住了。"
"哦？"皇后意味深长地说，"本宫听说，你不顾阻拦冲进火场，就为了救几本账册？"
婉沅心中警惕，但面上不动声色："回娘娘的话，那是臣妾整理的账目，若是烧毁了，怕是要重新整理，耽误了差事。"
"是吗？"皇后冷笑一声，"本宫倒要问问，一个选秀营出来的商女，为何对账册如此在意？莫非这些账册中记录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？"
婉沅知道，这是皇后在试探她对账册内容的了解程度。她必须小心应对。
"回娘娘的话，臣妾只是按照商家的习惯，将每日的收支都记录在册。"婉沅说道，"这是臣妾从小养成的习惯。"
"习惯？"皇后冷哼一声，"本宫听说，你在选秀营就查出了御膳房的问题，后来又发现春贡有猫腻。现在又在清暑阁发现了什么？"
婉沅明白，皇后这是在暗示她不要多管闲事。但她也知道，如果这时示弱，反而会陷入被动。
"回娘娘的话，臣妾只是按照商家的方法理账。"婉沅不卑不亢地说，"比如这次春贡的问题，臣妾用的是'三柱清算法'，这是我们苏家商行的传统方法。"
她故意提到"三柱清算法"，这个独特的记账方法正是账册中使用的。果然，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。
"说说这个清算法。"皇后命令道。
婉沅开始详细解释这种记账方法，如何将收入、支出和库存三个方面结合起来，从而发现账目中的问题。她特意提到了一些专业术语，显示出自己确实精通此道。
"这些都是商家的伎俩罢了。"王太医突然插话，"皇后娘娘，这种江湖手段，岂能用在宫中？"
婉沅不慌不忙地说："王太医此言差矣。账目不分贵贱，只讲对错。就像太医开药方，也要讲究君臣佐使，各得其所。若是用错了药材，再好的方子也会害人。"
这话明显是在暗指御药房的问题。王太医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。
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婉沅一眼："你倒是会说话。不过，本宫听说你对江南的事很感兴趣？"
婉沅心中一惊。这是在暗示她不要查先帝时期的江南税银案。
"臣妾不敢。"婉沅谨慎地说，"只是臣妾家中有些生意在江南，所以略知一二。"
"哦？"皇后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，"那你可知道，十年前江南的税银案牵连了多少人？那些不该管的事情，最好不要过问。"
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。婉沅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回应。
"娘娘教训得是。"婉沅低头说道，"臣妾只是一个商女，不敢妄议朝廷大事。"
"知道就好。"皇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，"不过，你既然精通算账，倒是可以派上用场。"
婉沅抬头，不解地看着皇后。
"坤宁宫的小库房一直缺个管事的。"皇后说道，"你既然这么在意账册，不如就由你来管理。"
婉沅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。这是要把她调到眼皮子底下监视。但这未必是坏事，或许能借此机会查到更多线索。
"臣妾遵命。"婉沅恭敬地说。
"你的手受伤了？"皇后突然问道，目光落在婉沅的右手上。
婉沅的右手已经完全发黑，但她强忍着疼痛："是，救火时不小心被烫伤了。"
"本宫不是让人送去金疮药了吗？"
"多谢娘娘关心，臣妾还没来得及用。"
皇后意味深长地说："那就现在用吧。王太医，你来给苏贵人上药。"
王太医走上前来，取出皇后赐的金疮药。婉沅知道，这药中必然有问题，但此时此刻，她不能拒绝。
就在王太医要给她上药时，外面突然传来通报："德妃娘娘到！"
德妃姜氏快步走入大殿，见到这个场面，似乎一点也不意外。
"臣妾听说清暑阁起火，特来看看。"德妃说着，走到婉沅身边，"苏贵人的手受伤了？正好臣妾带了些特制的金疮药，据说效果很好。"
皇后的脸色有些不悦："本宫已经赐了药，不必再用了。"
德妃却不依不饶："娘娘的药自然是好的，但这伤口看起来有些特别，还是多准备些药比较好。"
她说着，已经取出一个小瓷瓶，亲自为婉沅上药。婉沅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从伤处传来，剧痛顿时减轻了许多。
"多谢德妃娘娘。"婉沅福身行礼。
皇后见德妃这般维护婉沅，脸色更加难看："既然德妃都这么说了，那就用你的药吧。苏贵人，你且退下吧。明日就搬到坤宁宫的小库房来。"
"臣妾告退。"婉沅行礼后退出大殿。
德妃也起身告辞："臣妾还要去看看皇上，就先告退了。"
离开坤宁宫，德妃示意婉沅跟她一起走。等走到无人处，德妃才低声说："你的手是不是在救火时就中毒了？"
婉沅点点头："应该是火场中有人动了手脚。"
"我就知道。"德妃说道，"还好我及时赶到，否则让王太医给你上药，后果不堪设想。"
"多谢娘娘救命之恩。"
德妃摆摆手："你救出的账册可还在？"
"在。"婉沅答道，"我已经找到了一些重要线索。"
"先别说。"德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，"你明日就要去坤宁宫了，要更加小心。皇后这是要亲自盯着你。"
婉沅点点头："臣妾明白。"
"记住，"德妃叮嘱道，"有些事知道了就要装作不知道。尤其是那些关于江南的旧事，越少人知道越好。"
婉沅若有所思："娘娘的意思是，这些事情牵连太大？"
"不该问的别问。"德妃意味深长地说，"你只要记住，在这深宫之中，有些利益的纠葛，已经延续了十多年。动了这些人的利益，就是在玩火。"
婉沅明白德妃的警告。但她还有一个疑问："那些账册..."
"藏好。"德妃打断她的话，"该用的时候自然会用上。现在最重要的是，你要在坤宁宫站稳脚跟。"
送走德妃后，婉沅回到清暑阁。她的右手已经不那么疼了，但她知道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。
皇后把她调到坤宁宫，表面上是重用，实际上是要严密监视她。而那些账册中记录的秘密，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惊人。
她取出德妃给的药仔细查看，发现这是一种解毒的药物，而且药瓶上有一个很小的标记，与她之前收到的纸条上的字迹有些相似。
"难道德妃就是给我传递消息的人？"婉沅若有所思，"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？"
她回想起德妃的警告。在这深宫之中，有些利益的纠葛已经延续了十多年。而她，不知不觉间卷入了这场旧案新仇的漩涡之中。
夜深了，婉沅的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。她连忙查看，发现伤处又开始发黑。
"有人在德妃的药里也动了手脚！"婉沅惊觉自己可能中了双重圈套。
就在这时，她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。一个黑影闪过，一张纸条从窗缝中飘了进来。
婉沅忍着疼痛捡起纸条，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："命在旦夕，速服解药。"
这字迹，既不是德妃的，也不是之前纸条的笔迹。看来，在这场错综复杂的争斗中，还有更多的势力在暗中活动。
而她的右手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黑。时间不多了，她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解药。
但现在的问题是：她该相信谁？
窗外的月光如水，洒在她发黑的右手上。在这个不眠之夜，她必须在众多势力的角力中，找到一条生路。
而明天，等待她的将是坤宁宫的明争暗斗。在那里，她不仅要管理小库房，还要在各方势力的眼皮子底下，继续查找真相。
更重要的是，她必须尽快找到解药，否则这只中毒的右手，可能会要了她的命。
就在这时，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。这一次，脚步声很轻，但很坚定，正一步步向她的房门走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