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
“砰!砰!砰!”

厚重的实木门板在狂暴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整面墙都在震颤。门框边缘的墙皮簌簌剥落,粉尘弥漫在玄关昏暗的光线里。陆沉那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怒吼,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戾气,穿透门板,狠狠砸在林晚的耳膜和心脏上!

“林晚!开门!给我解释清楚!!”

那份冰冷的、淬毒的【亲子关系司法鉴定意见书】从林晚颤抖的指尖滑落,轻飘飘地掉在地板上,翻开的页面如同恶魔咧开的嘴,那行“排除陆沉是陆宇的生物学父亲”的黑字,像烧红的烙铁,烫穿了她的灵魂!

周雅琴!这个恶毒到骨子里的女人!她不仅要碾碎她的事业,更要彻底摧毁她作为母亲的根基!用一份伪造的报告,将她钉死在万劫不复的耻辱柱上,让她永远失去小宇!

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愤怒瞬间吞噬了林晚所有的感官!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,又在下一秒被点燃成焚毁一切的业火!她猛地抬头,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在重击下剧烈颤抖的门板!钥匙在锁孔里疯狂转动的声音,像死亡的倒计时!

“哇——!!!”

一声惊恐到极致的、撕心裂肺的哭嚎骤然在身后炸响!小宇被这恐怖的砸门声和爸爸从未有过的、如同魔鬼般的咆哮彻底吓懵了!他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,小脸惨白如纸,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线的珠子滚落,恐惧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,发出嗬嗬的抽气声。他跌跌撞撞地扑向林晚,死死抱住她的腿,像抓住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,哭声里充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:“妈妈!妈妈!怕!爸爸……爸爸坏!打门!呜呜呜……小宇怕……”

儿子的哭声和身体剧烈的颤抖,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,瞬间浇熄了林晚几欲焚毁理智的怒火!不!她不能垮!她不能慌!小宇在这里!她的宝贝正在经历比网暴更恐怖的、来自亲生父亲的毁灭性惊吓!

“小宇不怕!妈妈在!妈妈保护你!”林晚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,却异常尖锐和清晰,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,试图盖过门外的咆哮和砸门声,给儿子传递一丝微弱的安全感。她猛地弯腰,一把将吓得几乎瘫软的小宇紧紧抱进怀里!孩子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她的肩头,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剧烈地抽搐着。

就在这时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!

门锁终于承受不住暴力的冲击,被硬生生扭断!厚重的门板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,狠狠拍在墙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!

陆沉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狂暴的戾气,如同地狱冲出的煞神,踏着碎裂的门锁残骸,一步跨了进来!他深色的西装外套敞开着,领带歪斜,素来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,英俊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彻底背叛的疯狂而扭曲变形,双目赤红,死死地钉在林晚身上,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,带着要将她千刀万剐的恨意!

“林、晚!”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,带着血腥味,“你好!你很好!!”他的视线扫过林晚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的小宇,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,只有被欺骗、被愚弄后更深的暴怒和……嫌恶?!

“把他放下!”陆沉的声音嘶哑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毁灭的气息,手指指向小宇,那姿态如同在驱赶一件肮脏的垃圾,“现在!立刻!把这个……野种!给我放下!”

“野种”两个字,像两把淬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了林晚的心脏!也彻底击垮了小宇最后一丝神智!

“呜……哇——!!”小宇爆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嚎,小小的身体在林晚怀里猛烈地挣扎起来,不是因为抗拒妈妈,而是被“野种”这个词带来的巨大恐惧和羞辱彻底击溃!他一边哭一边剧烈地呛咳起来,小脸瞬间憋得青紫!

“小宇!小宇!”林晚魂飞魄散,紧紧抱着剧烈挣扎、呼吸不畅的儿子,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在急剧升高!发烧了!巨大的惊吓引发了高烧!

“陆沉!你混蛋!!”林晚猛地抬头,泪水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绝望汹涌而出,她抱着烧得滚烫、濒临窒息的小宇,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,对着眼前这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男人发出了泣血的嘶吼:“你看看他!看看你的儿子!他被你吓成什么样了?!你有什么资格叫他野种?!你有什么资格?!”

她的嘶吼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,让暴怒中的陆沉动作猛地一滞!赤红的双眼下意识地看向林晚怀中那个小小的、哭得撕心裂肺、小脸青紫、身体因高烧和恐惧而剧烈抽搐的孩子。

那是他的……儿子?那个在幼儿园挺着小胸脯护旗的儿子?那个在画纸上守护“圈圈”的儿子?那个在直播画面里眼神清澈的儿子?

此刻,这张小脸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窒息而扭曲,滚烫的泪水混着鼻涕糊满了脸颊,那双曾经亮晶晶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绝望,正死死地、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惊恐,望着他这个如同恶魔般破门而入的父亲!

一股尖锐的、如同电流般的刺痛感,毫无预兆地狠狠刺穿了陆沉被怒火填满的心脏!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、最原始的本能悸动!孩子濒临崩溃的哭嚎和惨状,像一把生锈的钝刀,在他被“背叛”的狂怒上,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!

“他……”陆沉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,声音艰涩沙哑,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,“那份报告……”

“报告?!”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嘲讽!她用尽全力抱着挣扎渐弱、呼吸急促、意识开始模糊的小宇,一步一步,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逼近陆沉,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,字字泣血:

“陆沉!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!看看这个被你吓到高烧抽搐的孩子!看看他的脸!看看他的眼睛!还需要什么狗屁报告来告诉你他是谁的儿子吗?!你的心呢?!被狗吃了吗?!”

她猛地指向地上那份散落的鉴定书,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:

“周雅琴!是你那个好母亲!是她!为了抢走小宇!为了彻底毁掉我!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!网暴!掐断我的合作!现在连这种丧尽天良、伪造亲子鉴定的事情都做得出来!!”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锐变形,“你宁愿相信一份来历不明的、恶毒伪造的纸!也不愿意相信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?!也不愿意相信你自己的心吗?!”

“伪造?”陆沉瞳孔骤缩,林晚字字泣血的控诉和怀中孩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,像两股巨大的力量,在他被暴怒冰封的心湖上猛烈撞击!他下意识地反驳,但声音却失去了之前的狂暴,“不可能!那是……”

“不可能?!”林晚厉声打断他,抱着小宇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,她腾出一只手指着那份报告的封面,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和绝望的清醒,“陆沉!用你的脑子想想!用你管理几千人上市公司的脑子想想!!”

“国内所有具有法律效力的司法亲子鉴定报告,封面必须有司法鉴定许可证号!必须加盖国家级司法鉴定专用章钢印!必须有鉴定人亲笔签名和执业证号!报告正文最后,必须有唯一性防伪编码,可以在司法部官网查询真伪!”

林晚的声音又快又急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:

“你看看你手里那份东西!它有钢印吗?!它有许可证号吗?!它有防伪编码吗?!它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结论!一个可以被人像捏泥巴一样随意捏造的结论!!”

“这就是周雅琴的手段!这就是她为了达到目的,连自己亲孙子都可以当成工具、肆意伤害的毒计!她根本不在乎这份报告是真是假!她只需要它点燃你的怒火!只需要你像现在这样,冲进来,亲手撕碎你和小宇之间最后一点可怜的父子情分!好让她顺理成章地接手!把她的孙子变成一个只听她摆布的木偶!!”

林晚的控诉如同狂风暴雨,带着血泪和令人胆寒的真相,狠狠冲刷着陆沉被愤怒蒙蔽的理智!他下意识地低头,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份报告。

封面——光秃秃的黑体字,没有任何司法标识,没有钢印。

他猛地蹲下身,粗暴地抓起报告翻到最后一页——没有签名!没有执业证号!更没有那个至关重要的防伪编码!只有一行冰冷的印刷体结论!

假的!

漏洞百出!拙劣不堪!

这样一份伪造的报告,竟然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?!让他像个疯子一样破门而入?!让他对着自己视若珍宝(尽管他从未承认)的儿子,吼出“野种”这样诛心的字眼?!

“轰——!”

仿佛又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!不是愤怒,而是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、迟来的恐惧!陆沉高大的身体猛地晃了晃,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报告上那刺眼的“排除”结论,再看看林晚怀中那个因高烧和巨大惊吓而陷入半昏迷、小脸通红、呼吸急促微弱的孩子……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名为“悔恨”的剧毒,瞬间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!

“小宇……”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、破碎的呻吟,下意识地向前一步,伸出手,想要触碰那个被他亲手推进地狱的孩子。

“别碰他!”林晚如同护崽的母狮,抱着小宇猛地后退一步,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戒备,“陆沉!看看你做的好事!看看你的儿子!被你吓到高烧惊厥!被你一句‘野种’伤得体无完肤!这就是你想要的吗?!这就是你陆大总裁处理问题的方式?!”

她的每一句质问,都像鞭子抽在陆沉的心上。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,看着林晚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恨意和儿子惨无人色的小脸,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!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刚才的暴行,可能已经彻底斩断了与这个孩子之间那微弱的、刚刚开始修复的纽带!

“他……需要医生……”陆沉的声音干涩嘶哑,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,赤红的眼睛紧紧锁着小宇急促起伏的小胸脯。

“医生?”林晚的声音冰冷刺骨,抱着小宇的手臂却微微颤抖,她看着陆沉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嘲讽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,“陆沉!你现在知道需要医生了?!在你像个疯子一样砸门吼叫的时候!在你骂他‘野种’的时候!你怎么不想想他需要什么?!”

她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力气,对着这个被悔恨和恐惧笼罩的男人,发出了最后的、泣血的呐喊:

“我告诉你他需要什么!他需要一个父亲!不是一个伤害他、侮辱他、差点毁了他的疯子!!”

“你想要真相?好!我给你真相!但不是靠一份伪造的废纸!!”

“现在!立刻!马上!带着你的血!带着小宇的血!去你陆沉最信任的、最高级别的司法鉴定机构!当着所有人的面!重新做鉴定!全程录像!我要你亲眼看着!亲耳听着!用最科学、最无可辩驳的证据!证明他是谁的儿子!”

“然后——”

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,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沉:

“拿着那份真正的报告!去问问你那个好母亲!问问她!为了满足她那恶心的控制欲!她怎么敢?!怎么敢用这种下作到极致的手段!来伤害她自己的亲孙子?!怎么敢把你们父子当成她权力游戏里的棋子肆意玩弄?!!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林晚怀中的小宇身体猛地一抽,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,小小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,彻底失去了意识!高烧惊厥!

“小宇——!!!”林晚的嘶吼瞬间变成了惊恐欲绝的尖叫!所有的愤怒、控诉、算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!只剩下一个母亲面对孩子生命垂危时最本能的、撕心裂肺的恐惧!

陆沉的瞳孔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致!所有的思绪、所有的悔恨、所有的愤怒都被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彻底碾碎!看着儿子软绵绵垂下的手臂和青紫的小脸,一种从未体验过的、名为“失去”的灭顶恐惧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!

“车!我的车在楼下!”陆沉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急促和清晰,带着一种属于商业巨子在危急关头瞬间爆发出的决断力,他一步冲上前,动作近乎粗暴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小心翼翼,试图从林晚僵硬颤抖的怀里接过昏迷的小宇,“去最近的儿童医院!快!”

林晚却像是被触动了最后的防御机制,死死抱着儿子不肯松手,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戒备地瞪着他。

“让开!”陆沉低吼,赤红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之前的暴戾,只剩下纯粹的、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焦灼和恐惧,“你想看着他死吗?!!”

“死”这个字眼,如同最后的丧钟,狠狠撞碎了林晚最后的防线!她看着陆沉眼中那从未有过的、真实的、如同困兽般的恐惧,抱着小宇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。

陆沉一把将滚烫、绵软、失去意识的小宇紧紧抱进怀里!那轻飘飘的重量,那滚烫的温度,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口!他再没有任何迟疑,抱着孩子,转身就向门外冲去!步伐快得如同离弦之箭!

林晚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,泪水模糊了视线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灭顶的恐惧。她看着陆沉抱着小宇冲下楼梯的、那从未有过的仓惶背影,看着他小心翼翼护住孩子头部的动作……

冰层,在生死关头的巨大撞击下,轰然碎裂。

然而,碎裂的冰层下显露出的,究竟是通往救赎的航道,还是更深的、暗流汹涌的寒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