曼谷的夜,像一块浸透了热油与腐败汁水的厚重绒布,沉甸甸地捂在陆深的脸上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**香料腐烂**、**汽车尾气**、**汗液蒸腾**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、属于庞大贫民窟的**污浊腥臊**混合的恶臭。霓虹灯的光晕在湿热的空气中晕染开,将狭窄、坑洼、堆满垃圾的巷道涂抹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、扭曲的油彩。
陆深踉跄地行走在这片混乱、陌生、充满敌意的阴影里。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,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湿透的破衣紧贴着皮肤,带来粘腻的冰冷,却又被周遭蒸腾的热浪裹挟,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。左臂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暗红勒痕如同烧红的烙铁,持续散发着刺骨的阴寒,与皮肤表面的湿热形成诡异的反差,带来阵阵钻心的麻痒和剧痛。更致命的是左眼!
那深紫色的旋涡并未因离开冥河而平息,反而在曼谷这混乱污浊、充满了生者与死者强烈气息的环境中,变得更加狂暴!青铜色的“阴尸劫”熔岩与紫色的“血咒缚”毒焰在眼球深处疯狂撕咬、碰撞,每一次交锋都如同在灵魂深处引爆炸弹!视野彻底被撕裂、扭曲!右眼看到的,是潮湿破败、灯光迷离的肮脏街巷;而左眼……左眼看到的,却是无数重叠、扭曲、散发着污秽灰绿荧光的**怨念丝线**,如同巨大的蛛网,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整座城市!无数模糊、痛苦、充满饥饿感的**灰白虚影**,如同溺毙的鱼群,在这怨念的蛛网中无声地游荡、挣扎!空气里弥漫着粘稠的、肉眼不可见的**黑色气流**,带着各种负面的情绪——贪婪、嫉妒、暴戾、绝望——如同毒雾般翻涌!
这地狱般的景象,加上身体内外交困的剧痛和疲惫,几乎要将陆深逼疯!他死死咬着下唇,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,仅凭堂叔陆守义留下的那个潦草地址和脑海中残留的、极其模糊的童年记忆碎片,在迷宫般的巷道里跌跌撞撞地穿行。
“沙瓦迪卡巷……尽头……红色木门……”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,如同濒死的呓语。
周围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摊贩油腻的吆喝声、摩托引擎暴躁的轰鸣、廉价旅馆里传出的暧昧音乐、角落里醉汉的咒骂……所有声音都扭曲变形,混杂着左眼视野中那些怨念虚影发出的无声尖啸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、精神层面的噪音风暴。
终于,在转过一个堆满腐烂菜叶和废弃塑料瓶的、散发着浓烈尿臊味的拐角后,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。
巷子,到了尽头。
一堵高大的、覆盖着湿漉漉青黑色苔藓的**老旧砖墙**挡住了去路。墙皮大片剥落,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砖块,如同溃烂的伤口。就在这堵死胡同尽头的墙壁中央,嵌着一扇门。
一扇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、却又散发着浓烈不祥气息的**门**。
门是沉重的、厚重的**暗红色木门**,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液,在巷子尽头唯一一盏昏黄、接触不良的路灯下,泛着一种油腻而诡异的光泽。门板所用的木料极其古老,上面布满了深深的、如同刀劈斧凿般的**天然木纹**,那些纹路扭曲盘绕,在昏黄的光线下,隐隐构成一张张痛苦**嘶吼的人脸**轮廓!门板上没有任何装饰,没有门环,没有把手,只有两个早已锈蚀变形的**黄铜门钉**,如同两颗浑浊无光的眼珠,冷冷地注视着巷口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比冥河更甚的**阴冷**气息,如同实质的冰水,从这扇暗红色的门扉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!这阴冷驱散了周遭的湿热,却带来了更加深沉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**死寂**!它混杂着浓烈的**灰尘**、**霉烂木头**、以及一种……一种若有似无、却粘腻地附着在鼻腔深处的**奇异香料**与**腐败**混合的气息——正是陆深记忆深处,属于母亲的那一丝模糊的味道!
就是这里!母亲留下的老宅!
陆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破膛而出!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紧了他的四肢百骸!左眼深处的诅咒冲突在这股阴冷气息的刺激下骤然加剧!视野里那片深紫色的旋涡疯狂旋转,无数怨念丝线如同受到吸引,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缠绕、盘踞在这扇暗红色的门扉周围!门板上那些扭曲的人脸木纹,在左眼的视野中仿佛活了过来,无声地蠕动着,发出痛苦的哀嚎!
怀中,那面沉寂的铜镜猛地爆发出剧烈的、冰冷的**震颤**!不再是嗡鸣,而是如同濒死野兽的**哀鸣**!一股强烈到极致的、充满了**警告**与**恐惧**的意念,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陆深的脑海:
**离开!快离开!别碰它!**
同时,左手那枚银戒指,也骤然变得**滚烫**!蛇形图腾闪烁着不稳定的幽暗紫光,一股混杂着**渴望**、**抗拒**与**深深恐惧**的混乱意念,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!
不能开!冥河撑船老人嘶哑的警告、铜镜的哀鸣、戒指的混乱意念……所有的一切都在尖叫着同一个词——**不能开**!
然而,另一种更加强烈的、源自血脉深处的**冲动**,却如同魔鬼的低语,在陆深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滋长!那扇门后……有母亲留下的东西……有解开诅咒的线索……甚至有……“它”!那个在电话里被宣告“醒了”的东西!
开?还是不开?
巨大的矛盾如同两股巨力,疯狂撕扯着陆深的灵魂!他站在巷子尽头,浑身湿透,脸色惨白如鬼,左眼闪烁着诡异的深紫色光芒,身体因剧烈的内心挣扎和诅咒冲突而微微颤抖。汗水混合着冰冷的河水,顺着他的鬓角滑落,滴在脚下肮脏潮湿的地面上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巷子外城市的喧嚣被无形的屏障隔绝,只剩下他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,和那扇暗红色门扉散发出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阴冷。
最终,那源自血脉的、对真相和生路的渴望,压倒了所有的警告和恐惧!
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!颤抖的、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,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,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……按在了那扇布满痛苦人脸木纹的暗红色门板上!
触手冰凉!坚硬!如同触摸一块深埋地底的万年玄冰!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顺着手臂蔓延而上!左眼深处的紫色旋涡疯狂旋转,几乎要将他最后的意识吞噬!
他深吸一口气,那口冰冷的、带着霉烂与香料腐败气息的空气几乎让他窒息。他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,猛地向前一推!
“嘎吱——!!!”
一声极其刺耳、如同濒死之人喉骨被碾碎的、令人牙酸的**摩擦声**,骤然打破了巷子尽头的死寂!
厚重的暗红色门扉,在陆深拼尽全力的推动下,极其艰难地、带着巨大的阻力……向内**裂开了一道缝隙**!
一股远比门外更加浓烈、更加粘稠、仿佛沉淀了百年岁月的**阴冷腐朽气息**,如同开闸的洪水,猛地从门缝中汹涌而出!瞬间将陆深彻底淹没!这气息混杂着浓重的灰尘、朽木、还有那股奇异香料与更深沉腐败混合的味道带着一种深入灵魂的**绝望**!
陆深被这股气息冲得踉跄后退一步,心脏狂跳!他强忍着左眼的剧痛和眩晕,惊骇的目光死死投向那道刚刚裂开的、幽暗深邃的门缝!
门缝内,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。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,似乎来自更深处,勉强勾勒出门口玄关模糊的轮廓——满地厚厚的灰尘,倾倒的家具黑影,蛛网如同惨白的丧幡垂挂……
就在陆深的目光试图穿透那片黑暗时!
“哒…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异常清晰的、如同**高跟鞋跟敲击在木地板**上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从门缝内的黑暗中传来!
声音空洞、悠远,带着一种冰冷的回响,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!
陆深的心脏猛地一缩!全身瞬间绷紧!屏住呼吸!
死寂。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。
是错觉?还是……
“哒……哒……”
声音再次响起!这一次更加清晰!间隔更短!仿佛有什么东西……正踩着优雅而冰冷的步伐,从黑暗深处……一步一步……朝着门口走来!
一股难以言喻的**恶意**,如同毒蛇出洞,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弥漫开来!这恶意并非狂暴,而是带着一种戏谑的、居高临下的**审视感**,如同猫捉老鼠前的玩弄!
“嗡——!”
怀中铜镜的震颤瞬间达到了顶峰!震感如同濒死的痉挛!警告的意念化为一片绝望的空白!
左手银戒指的滚烫几乎要灼伤皮肤!幽暗的紫光疯狂闪烁,传递出的意念混乱到了极致——既有**贪婪的渴望**,又有**深入骨髓的恐惧**!
“哒……哒……哒……”
脚步声越来越近!越来越清晰!每一步都像踩在陆深紧绷的神经上!门缝内的黑暗中,一个模糊的、高挑的、似乎穿着**长裙**的**女性轮廓**,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,缓缓地、优雅地……浮现出来!
那轮廓并非实体!在陆深剧痛的左眼视野里,它完全由无数扭曲、蠕动、散发着污秽灰绿荧光的**怨念丝线**和浓稠如墨的**黑色气流**凝聚而成!轮廓的核心,两点如同凝固鲜血般的**猩红光芒**,如同恶魔的眼睛,穿透黑暗,死死地、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嘲弄与饥渴,锁定了站在门外、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陆深!
“吱呀——!”
门缝,在那“东西”无形的力量下,被缓缓地……**推得更开**了!
一张脸……一张模糊、惨白、嘴角却带着诡异笑容的**女人面孔**,在门内浓郁的黑暗中,若隐若现!那笑容……与冥河撑船老人如出一辙!
带着奇异回响、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**女人低语声**,如同毒蛇般,顺着那道扩大的门缝,清晰地钻入了陆深的耳膜:
“你终于……来了……我的……孩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