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大约一刻钟,陆婉宁才觉得嗓子里的痛痒感消失,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因咳嗽不止溢出的泪。
觉得缓过这个劲儿了,陆婉宁正打算让春雨扶着她起身,就听见身后传来嘲讽声。
曼妙的声音也难掩盖其中的恶意,“还真是一副弱不禁风、矫揉造作的勾栏做派”
转身看去,温贵人手中把玩着一根断折的玉钗,粉面玉容带着不明的笑意,直直地瞪着她。
陆婉宁咬着下唇,低头恭顺的行了礼,企图尽力浇灭些温贵人心中的火气,她知道目前自己的根基太弱,还无法与温贵人抗衡。
温贵人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端详,第一次见到这个陆美人,她就莫名地厌恶,厌恶她的长相,神态,做派。
可毕竟刚入后宫,她真没打算对陆美人做什么,哪曾想她不去找陆美人的麻烦,这个陆美人却来招惹她。
想起今日早晨请安时,众妃嫔看好戏一般的盯着她。
还有王昭仪那个早已失宠,家世平庸的老女人,竟也敢在回到清思殿以后颐指气使的教育她。
温贵人心中忍了一个早上的愤怒尽数泄出,一个箭步上去将人推倒在石凳上,掐着她的下巴将脸抬起,指尖深深的嵌在肌肤中,疼的陆美人浑身一哆嗦。
春雨见状作势要拦,而随侍在温贵人身边的婢女也并非软茬子,拖拽着将春雨带到亭台外,顺势拦住了入口,不叫再有人进来。
亭中只剩她们两人,温贵人也再不遮掩她的狠意,抬手将那支被摔得留下棱角的玉钗插进陆婉宁发中,疼的她惊叫出声。
看着她眼中带泪,痛的面目狰狞,再无时时刻刻散发出的娇媚气质。
温贵人才松开牵制着她的手,悠然轻笑着道,“妹妹莫要生气呀,只是今天早上闹得不愉快,姐姐特意来给妹妹赔罪,还拿了皇后娘娘赏的东西,亲自给你装扮呢”
陆婉宁的头皮被簪子扯得疼极了,却不敢真的与温贵人起争执,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咽下,连眼中的怨怪恨意都不敢显露出来。
“多谢姐姐...赏赐”
听见陆婉宁颤着声音,还要给她道谢,温贵人心气顺畅了些,又拿起圆桌上托盘中的几支簪子,硬生生的挤着插进她的发中。
直到陆婉宁梳好的发髻被她弄得凌乱,甚至还掉下一撮长发,温贵人才满意的收手,“妹妹家世不显,想必这些簪阿钗阿的也没多少,今日姐姐便将这都赠于妹妹,不必谢了”
当真厚颜无耻,歹毒如蛇蝎,陆婉宁低着头,手心都被抠破,心中怨恨着温贵人。
此时此刻,其他的什么贵妃,什么小仪娘子,她统统不在乎了,她只想要报复回去。
眼看将人折辱的再没了反应,温贵人又觉得没什么意思,那副娇媚又造作的面容,她其实更想掌掴上去解气。
但宫规森严,莫说寻常妃嫔,就是宫中婢女都不能轻易被伤到脸,毕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宫中行走实在有碍观瞻,会叫陛下不喜。
除非能像皇后娘娘和贵妃那样手中执掌着宫权,才有权利责罚妃嫔婢女内侍,其他人这么做只能算在宫中私用刑法,会被严惩。
可惜了,等她登上高位手握宫权了,再回来和这个贱人好生玩一玩。
温贵人拽下陆婉宁的耳饰,捻着晃悠几番,冷然开口,“倘若旁人见了,想必也会感叹我们二人情谊深厚吧,毕竟姐姐都这样帮你了,虽然下手粗笨了些,但姐姐也是一番好心啊”
语罢,又垂下身子,冷冷的与陆婉宁四目相对,“你觉得呢?我的陆妹妹?”
听明白了温贵人言语中深含的警告意味,陆婉宁深呼吸喘气,强忍下恨意,放软声音道,“是啊,若是旁人见了,也只会觉得...我们关系好极了”
“那这耳饰,就当是妹妹送给我的礼物了”温贵人扬了扬手中的耳饰,甚至上面还沾着丁点儿的血渍。
既算战利品,也算小把柄,免得这人再反咬一口,打的她措手不及。
撒完气后,温贵人带着贴身婢女扬长而去,只剩陆婉宁跌坐在冰冷的石凳上,下唇咬的近乎出血,鬓发凌乱,衣衫翻折,狼狈极了。
春雨神情紧张,很是忧心的慌忙跑过来,跪坐在她身侧,问道,“美人,您怎么样了?温贵人打您了吗?”
陆婉宁半掐半扶着春雨站起身,眼眶通红,眼神中竟带着一丝狠意,像是被逼到悬崖边的猎物,带着拼死要反击的狠绝。
哪怕此时此地除了春雨并无其他人,陆婉宁仍觉得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难堪,叫她近乎无地自容。
连一旁对她颇为关切的春雨在她眼中也碍眼极了。
陆婉宁甩开春雨的手,厉声责骂道,“无用的东西,我遭罪的时候你在哪儿?连主子都护不好,亏得我将你提拔成大宫女”
其实春雨在温贵人发难时当即就要拦,只是被挡了。
陆婉宁也看见,只是在她眼里,春雨哪怕再是得用,也不过一地位卑贱的婢女。
而她却见证了自己受辱的时刻,再加上心中压抑的难受和不甘,让她情绪再难控制。
春雨垂着头,并不出声,任由陆美人发泄,只是神情冷漠。
陆婉宁力竭后被春雨搀扶着回到清晖阁,坐在炕塌上神思不属,明明只是过了一个上午,却比从前的任何一段时间都难熬。
当真是够荒唐的一次请安。
春雨去取了木梳和靶镜递到陆婉宁跟前,“美人,发髻上簪太多也会扯得头发痛,奴婢帮您取下来吧”
陆婉宁点头,任由春雨轻柔的帮自己解开缠在一起的头发金簪,这一刻春雨的体贴着实暖了她的心。
冷静下来后,陆婉宁后悔方才那样责骂春雨,她试探着开口问道,“春雨,刚才我那样对你,你心中可有怨?”
若是不敢有怨,说明还是心绪不平,那她只怕不能再叫人贴身侍奉了。
可春雨却扑腾一声跪在陆婉宁脚边,脸上带着心疼隐怒,“主子受辱就是做奴婢的无能,美人遭此大罪,奴婢只有心疼您,为您愤怒的,又怎么会有怨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