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燃扫了一眼交易软件，没急着动。
他先是打开浏览器，刷了一轮财经新闻。
东方财富、和讯网，还有一家已经在他印象里消失很久的门户财经频道。
界面老旧，广告密集，点开首页还是那句“牛股推荐一键抓”。
他慢条斯理地翻了几页，先搜了几个自己记忆里曾经飞天的板块。
锂电？
查了一圈，发现连主线都没成型。
点进个股票页面，上市时间赫然写着“未定”。
他皱了皱眉，又查“白酒”，结果也是冷冷清清。
茅台这会儿才六十多块，还没开始通往它的千金之路。
林燃靠在椅背，眼神落在浏览器一角。
这就是2010年。
什么都还在发酵，连风口都只在胚胎期，韭菜还没学会站着等刀。
他切回窗口，继续找。
关键词换成“2010年妖股”、“涨幅最快”、“复牌后连板”，最后开始翻券商的研报。
忽然，他停住了。
中航精机。
几个字跳进眼里，脑海里立马弹出上辈子一篇财经号推送。
【中航精机：复牌暴力拉板，连续十个涨停，量能干净得像没开过盘。】
时间是2010年9月12日，也就是三天后。
林燃没买过，但记得那波行情轰动全场，牛散、游资、散户都在聊这只票。
他嘴角轻轻翘了一下，鼠标一点，页面关掉。
心里已经有了主意。
——那一轮行情他错过了，这一世，他要坐头等舱。
林燃合上电脑，起身穿鞋，换衣服，手机电量充足，银行卡塞进裤兜里，一切准备妥当。
“出去买点东西。”
跟周凯打了声招呼，他离开了呼噜声吵闹的宿舍。
学校西门外两百米，有家证券营业部，门脸不大，挂着“中信证券”的牌子。
夏天刚过，营业部门口的绿植已经有些枯黄，玻璃门一开，扑面而来一股冷气，混着打印机墨粉的味道。
大堂里没几个人，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坐在自助开户区鼓捣电脑，旁边几个中老年人正翻着证券日报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“煤炭板块反弹”。
林燃推门进去，没人招呼，他也没多说，径直走向角落的自助终端区，扫码、刷证件、填信息，一套流程轻车熟路。
客户经理探头看了一眼，本来以为是来蹭空调的学生，结果发现他熟练操作，还直接往账户里打了两万块，顿时多看了他几眼。
十分钟后，开户完成。
林燃坐在交易终端前，墙上的电子钟刚好跳到10点47分。
账户显示余额：¥20,000。
这笔钱，一万五是母亲给的生活费和学杂费，剩下的是他高中每年攒下的压岁钱。
他没犹豫。
两万全仓不太现实——要吃饭的。
最终，林燃输入代码，选择中航精机，查询当前价：¥9.8。
买入2000股，剩余的钱留着当生活费。
【买入成功。】
屏幕微微一闪，红绿交错的K线像风里乱舞的窗帘，漂亮是挺漂亮，就是让人看得有点晕。
林燃靠着椅背坐了两秒，随后伸了个懒腰，把椅子往后一推，表情没什么变化。
就好像不是花了2万块买股票，而是花了2块钱买了一瓶可乐。
也不是没感慨，主要只是这些东西——他上辈子已经看够了。
林燃轻轻吐了口气。
看着交易所上面的LED屏幕，不断来回闪烁推荐着各种股票。
听着周围匆匆忙忙进来的大叔大妈，在不断的聊着天，聊着家长里短，以及所谓的内幕消息。
阳光从玻璃窗斜照下来，洒在他年轻的脸庞上，将他的五官照的很清透。
……
证券网点出来时，太阳已经升得有些高了。
林燃顺手在小超市买了瓶矿泉水，一边喝，一边往宿舍晃。
鞋底踩在柏油路上的声音不轻不重，风吹过来，带点粉笔味，也夹了些老教学楼晒书本的味道。
回到寝室时，张豪和宋哲明已经起了，一个在刷牙，一个在叠被子。
“林哥？你去哪了？”张豪叼着个牙刷探出头，嘴角的泡沫一颤一颤。
林燃把水瓶搁桌上，语气平静：“买瓶水。”
“嘿。”张豪嘿嘿笑着，“我还以为你跟班长约会去了呢。”
林燃眉头都懒得抬一下：“都说了没那回事。”
张豪人不坏，就是话多，对别人的八卦生活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执念。
宋哲明这时从上铺爬下来，瞥了眼床头，顿时翻了个白眼：“张豪，你是不是脑子有洞？牙膏都拿我的？我是你亲爹？”
洗手间里的张豪哼哼唧唧：“宋哥你别生气，我一会儿就去买新的，临时借用一下，借用！”
“乡毋宁。”宋哲明无语，暗暗骂了句魔都话，忽然又想起什么，转头看向林燃。
“对了，老林，你是不是昨天没上QQ？”
林燃：“嗯？怎么？”
“妍妍说她昨晚就加你好友了，你一直没通过，她有点不高兴。”
林燃一愣。
脑海里闪过昨晚那个非主流头像。
锥子脸、粉发、昵称还带一串火星文。
他顿了两秒，有些无语。
……行吧。
感情那个麦片广告哥，居然是她。
“可能是点错了，不小心拒绝了。”林燃语气平静，“要我加回去吗？”
宋哲明赶紧点头：“你快加，不然妍妍又得发脾气了。”
林燃看着他一脸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样子，没说什么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你是为了她才考来金陵的？花这么大力气，有没有想过……要是没成呢？”
宋哲明咧嘴一笑，眼里全是“你想多了”的自信。
“不可能。咱们这一届魔都来的没几个，我查过，剩下的都没我帅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看向林燃：“要是老林你是魔都的，那我还真得担心，嘿嘿。”
一提起沈妍，宋哲明平时那副拽得五八万的高冷模样，瞬间就消失无踪。
整张脸写的都是两个字——舔狗。
说实话，林燃也有些烦宋哲明这副样子。
倒不是烦他身上那点优越感。
毕竟出门在外，身份都是自己编的。
我毛里求斯共和国大酋长，不比你一个魔都人高贵？
他烦的是……舔狗这种东西，有时候真的很碍眼。
追女孩子这种事，靠的从来不是用力，而是对路。
舔得太用力，要么叫哥，要么叫弟，要么是个随叫随到的支付宝。
当然，路都是自己选的，林燃懒得干涉。
莫言都说过，要放下助人情结，尊重他人命运。
“行，那我现在加她。”
林燃掏出手机，打开QQ，输入号码，搜索。
不过这QQ明显不是昨天的非主流月亮小号。
头像是张精修自拍，气质淡雅，逆着阳光，两条大白腿比别人命还长。
林燃点了添加。
几秒钟后，对方通过了。
但没动静。
林燃也没管，手指点了下屏幕，退出QQ，顺手锁了手机。
“对了。”宋哲明又开口，“妍妍说中午带舍友一起，和我们几个出去吃个饭，还说老林你昨晚赢了钱，让你请一顿，算是咱们俩个宿舍联谊了。”
他挠着后脑勺，小声补了一句：“她脾气就那样，你别介意。要不我等会儿偷偷把账付了？”
林燃靠在椅背，抬眼看着天花板两秒，说：“不用，一顿饭而已。”
张豪这时从洗手间出来：“我靠！吃饭？联谊？哪呢？林哥你不能落下我啊！”
“你怎么啥都蹭？”宋哲明骂了一句。
“我昨天输钱了啊，现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。”张豪理直气壮。
“周凯去不去？”林燃顺口一问。
另一边传来一声轻咳：“我就不去了，还有书要看。”
众人转头看了一眼，只见周凯戴着眼镜坐在床头，身前摊着一摞教材。
张豪凑过去看了一眼，顿时一声惊叫：“凯哥，你都开始预习大一的课程了？牛逼了啊。”
周凯有些不好意思，耳根有些发烫：“习惯了，反正也没别的事干，学习挺好的。”
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，像在看一个怪物。
这么热爱学习的人，怎么考了个二本？
几人想不通，但也没问，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。
“行吧，凯哥你继续学圣贤书，我们出去胡吃海喝去了。”
临出门前，张豪忽然开始烧包。
他翻出一件黑色T恤，抖开一看，胸口印着几个大字——“阿迪王”。
他一边套上衣服一边对着镜子摆头甩肩，一脸认真。
“怎么样，林哥，宋哥，帅不帅？”
“宋哥你穿的是阿迪，我这是阿迪王。王字多一横，含金量不一样懂不懂？”
他说这话时，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，还顺手比了个大拇哥儿。
“待会儿要是嫂子的舍友看上我，那我这波不就直接脱单？”
林燃低头换鞋，听到这话嘴角轻轻一抽。
宋哲明扯了扯嘴角，刚想说点儿什么。
但立刻就被林燃用眼神制止。
“算了，没必要。”
“一件衣服而已，谁在意这个。”
宋哲明一怔，转念一想也对。
张豪这人可能压根分不清“阿迪”和“阿迪王”的区别，在他眼里，只要印着logo，就是大牌。
可就算想通了，宋哲明脸上还是多了一丝不太明显的不耐和轻视。
这点神情没逃过林燃的眼。
但他没说什么，只是低头拧瓶盖，喝水。
就在这时，张豪又从厕所探出头来，手里拿着一瓶全英文的发蜡。
“宋哥，这个怎么搞？”
宋哲明一看，血压瞬间上来了。
“我草！你怎么又动我东西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