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空出个好位置。”
沙哑的声线带着一丝魅惑,像是恶魔的低语。
一个粗壮的女人听到这句话,立刻上前,讨好般的献出自己珍藏已久的碎饼干。
她捏了一块放在嘴里,品尝着,微微仰头,示意其他人可以上前拿饼干。
女人立刻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刚刚被抬走女囚的床位。
“新来的,你睡那儿。”
女人指了指靠近马桶的狭窄空地,那是牢房里最差的位置,异味浓重,夜间还有人频繁起夜,她早就受不了了。
詹周氏默默走过去坐下,双腿蜷缩在身前。她已经习惯了顺从,就像多年来对丈夫詹云影的顺从一样,顺从可以避免被毒打。即使是现在,身处死牢,她依然改不了这习惯。
夜深了,其他女犯人都已睡下,鼾声和梦呓在牢房里回荡。只有那个整洁的女人还醒着。她轻轻起身,蹑手蹑脚地走到詹周氏身边,递过来半个窝头。
“吃吧,我看你晚上没领饭。”
女人的声音很轻,像春天的微风。
詹周氏抬起头,警惕地看着对方,没有接。在监狱里,无缘无故的善意往往意味着代价。
女人笑了笑,眼角泛起细纹,带着成熟的风情。
“放心,没下毒。我是王许梅。”
她压低声音,“我知道你,詹周氏,酱园弄杀夫案,报纸上天天登。申报、新闻报,都在头版,可是个名角。”
詹周氏猛地一颤,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。那些报纸她见过,上面她的照片模糊不清,配着耸人听闻的标题:“酱园弄血案:恶妇肢解亲夫”“现代潘金莲的残忍手段”。
“别怕,”王许梅在她身边坐下,窝头的香气淡淡飘来,
“都来这地方,谁还没点故事。吃了它,明天才有力气应付审讯。薛至武那帮人,不会让你好过的。”
或许是太久没遇到善意,或许是饥饿战胜了警惕,詹周氏接过窝头,小口小口地吃起来。窝头很硬,刮得嗓子疼,但这是她入狱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。
“他们打你了?”
王许梅指了指她脸上的伤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,里面是半凝固的猪油,“这个抹点,好得快。”
詹周氏点点头,又摇摇头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她允许王许梅为她涂抹猪油,冰凉的触感缓解了伤口的灼痛。詹周氏在心里收回她像恶魔的话。
“薛至武的手笔吧?”
王许梅冷哼一声,“他那套我见识过。鞭子蘸盐水,打完还不给治。不过你别怕,日本人的日子长不了,他那个汉奸局长也当不了多久了。”
詹周氏惊讶地看向王许梅,难以相信有人敢在监狱里说这种话,还是个女人,墙上有“勿谈国事”的标语,违者要加刑。
王许梅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,微微一笑,“在这里,才更要看清形势。”
那晚,詹周氏在饥饿缓解和伤口清凉中,入狱后第一次沉沉睡去。她不知道,这个叫王许梅的女人,将如何改变她的命运。
03
在王许梅的周旋下,詹周氏不必再睡在马桶边,换到了稍好一点的位置。作为回报,詹周氏帮王许梅做些缝补洗刷的活计。她的手很巧,针脚细密,让王许梅赞叹不已。
“你这双手,不该拿菜刀,该拿绣花针。”王许梅有一次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