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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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73 年的新沧市,林夏推开记忆租赁店的雕花玻璃门,门铃的清脆声响与空气中流动的全息广告光晕交织在一起。

傍晚六点,悬浮车流在高楼间划出淡蓝色的光轨。街道两侧的光屏不断闪烁着诱人的广告语:“租一段海岛日出,解一周加班疲惫”“校园记忆特辑:帮你找回被考试偷走的青春”。最醒目的是“拾光阁”的暖黄色标语:“租一段阳光,抵一夜孤独”。

林夏站在柜台后,指尖轻触玻璃展柜中的记忆芯片。这些按场景分类的芯片——粉色代表“情感治愈”,蓝色代表“自然放松”——外表酷似旧式水果糖盒,内里封存的却是他人的人生片段。她刚更换完展柜防尘膜,神经接驳仪的充电指示灯恰好亮起,提示第三位预约客户即将到来。

推门而入的是一位身着米色风衣的年轻女子,眼眶微红,手中紧攥着皱皱的纸巾。“我想租上周同事体验过的‘校园樱花季’版本。”她声音轻微发颤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柜台玻璃,“她说……能重新闻到樱花的气息。”

林夏从蓝色展柜取出编号“樱12”的芯片,插入终端读取器。屏幕即刻显现记忆预览:春日樱花树下,模糊的人影坐在石椅上,花瓣纷飞间传来清脆笑声。“这是经过三级净化的版本,”林夏解释道,“已移除所有个人标识,但保留了嗅觉与触觉模拟。您将感受到樱花清香和石椅的微凉。”她协助客户佩戴神经接驳仪,银色触点轻柔贴合太阳穴。

当指示灯由红转绿,女子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。十秒后,她的嘴角微微上扬,继而泪珠滚落,却带着笑意:“真的能闻到……高中时我和他总是在樱花树下温书。自从他出国,再也没见过这样美的春天了。”

林夏沉默颔首。这符合店主周明立下的规矩:不追问客户租借缘由,不提供情感安慰——他们出售的是“温暖”,而非“共情”。正在整理当日租赁记录时,终端突然弹出提示框:【今日完成23笔租赁,98%记忆芯片已完成敏感信息净化】。光标闪烁间,一个未分类文件映入眼帘——标注为“海07”的未知条目。

她下意识点击文件。没有影像预览,只有一段模糊的海浪声从扬声器渗出,如同隔着一层玻璃聆听远方的潮汐。正当她试图调高音量时,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。

周明身着深色西装出现在柜台旁,目光精准锁定屏幕上的文件。他快步上前关闭音频,海浪声戛然而止。“系统故障。”他语气平稳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拉链,“这是待处理的原始文件,误传到了展示系统。”

林夏抬头时,周明的镜片反着柜台暖光,看不清眼神,唯有唇角绷紧的弧度与往常不同。“未经审核的文件可能存在数据风险,”他补充道,声线较平日低沉,“随意触发可能影响系统运行。”

“明白,周总。”林夏收回目光,指尖仍残留着听到海浪声时的微凉。她注视着周明步入办公室,门合上的刹那,终端屏幕暗去,倒映出身后的记忆芯片展柜——那些缤纷的芯片如萤火虫般静默陈列,却无人知晓光芒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故事。

窗外全息广告仍在流转,“租一段阳光,抵一夜孤独”的辉光映在林夏袖口。她想起女子带泪的笑颜,想起海浪声中隐约的风鸣,忽然觉得,这店里的“温暖”,比窗外穿行的夜风更令人心生寒意。